绿皮西瓜
孙丽丽
酷热的夏天,烈日像着了火般,看一眼绿皮西瓜便心生凉意,吃一块甘甜多汁,清爽怡人的西瓜,真是妙不可言。
“碧蔓凌霞卧软沙,年来处处食西瓜。”清晨菜市上,到处都是绿盈盈的西瓜,看着就让人心生凉意,好似沐浴着清爽的晨风。
瓜市上深翠浅绿,花皮青皮的西瓜好不热闹,像似一场西瓜的大聚会。三轮车上红瓤的西瓜,劈成两半,摆在西瓜堆上当招牌,很是诱人。我一下买了六个翠皮西瓜,小心翼翼满心丰盈地带回家,母亲和儿子看到后圆润的笑容,似甜甜的西瓜。
几乎每个夏天,我们都倘佯在西瓜清香中,沙地里种出来的西瓜最好吃,味道干净甜美,好似人生之少年。刀尖刚碰触西瓜,只听西瓜喀嚓一声,应声而裂,似绽开的微笑,迫不及待等我们去品尝。口干舌燥之际,风扫残云般狂吃一番,很是过瘾,舌底生津、齿颊溢香,确是有“赤日炎炎似火烧,狂啖西瓜仙欲飘”之感。
吃西瓜要切成月牙状大口大口地吃,吃得豪放,吃得痛快,觉得这样才对得起西瓜。酒宴之后,果盘里盛放着的西瓜,细小的块,精致得让人吃起来不由翘起兰花指,否则对不起这西瓜淑女般的风范,但也少了吃西瓜的乐趣。
我想起汪曾祺笔下的西瓜:“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喀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晴都是凉的。”这一句“连眼晴都是凉的。”比西瓜更有味道。夏天的月光似一泓清澈的泉水,倾泻着一地的凉意。我还想起鲁迅笔下的闰土——深蓝的天空挂着金黄的月,海边碧绿的一片沙地上,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一个少年,项戴银圈,手拿钢叉,奋力向一只猹刺去……
西瓜好吃,但是种西瓜是一件麻烦的事。先育苗;就是把西瓜种子放到专门的器皿里,土壤要保持一定的湿度,再盖上塑料薄膜。待西瓜秧苗长至七、八厘米高时,再把它们移开栽到瓜田里,瓜秧成长过程中要掰叉、捉虫、打药很是辛苦,俗话说:种瓜如绣花,每一道工序都要马虎不得,否则结不出又甜又大的西瓜。
家乡是一个安静的村落,村东一条细长的小河,如腰带般环绕村子,河那边是一块绿幽幽的西瓜田,瓜田的地头有一个用竹子搭的庵子,掩映在柳树下,看守瓜田的是一位老人,我们都叫他三大爷,伴随他的还一条黄狗。月光下,三大爷走到哪儿,黄狗就走到哪儿,黄狗是三大爷的影子,寂静的夜,能听到露水滴落的声音。
三大爷种的瓜沙甜沙甜的,因为他用麻酱渣作肥料,施在每一棵瓜的根部。炎热的夏天好似着了火,父亲会从三大爷的瓜地,买下几个刚摘下的新鲜西瓜,用篮子放在水井里。夏日的夜晚,闷热仍在苟延残喘地进行,父亲把冷藏在井里的西瓜,均匀地切开,一家人围着桌子大快朵颐地吃着清凉的西瓜,暑热会渐渐散去。
老人,瓜田,庵子,黄狗,在岁月里渐渐洇成一幅水墨画。这幅水墨画在每一个夏天的夜晚,回忆起来依然是那么真切。
张爱玲《金锁记》里把晨光三色,比作刚切开的西瓜,确是神来的童趣之笔。“天就快亮了……地平线上的晓色,一层绿、一层黄,又一层红,如同切开的西瓜。”
夏天里,切好的西瓜,瓤红籽黑,不用吃,一看就甜到心里,凉到心里。宋代文天祥笔下的西瓜:“拔出金佩刀,斫破苍玉瓶。千点红樱桃,一团黄水晶。下咽顿除烟火气,入齿便作冰雪声。长安清富说邵平,争如汉朝作公卿。”南宋方回的《秋熟》诗写道:“西瓜足解渴,割裂青瑶夫。”明朝李东阳有诗誉它:“香浮碧水清先透,片鸾刀巧更斜。”清代才子纪晓岚也有诗赞西瓜:“种出东陵子母瓜,伊州佳种莫相夸。凉争冰雪甜争蜜,消得温暾顾渚茶。”无论古今文人都较垂青于西瓜的美味。
西瓜是老百姓眼里的美食,看着胖胖圆圆的西瓜,有着过日子的踏实,好日子就该是这样团团圆圆的。西瓜伴随着漫长的夏季,有西瓜的夏天便不再那么酷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