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之恋

龙君昊

轰鸣的机器。搅动着
清水河，孤独的夜
苟延残喘的路灯，贼眉鼠眼
打量着，漫不经心路过的工人
窗外，偶尔经过的车辆
瞪大双眼，慌里慌张看向家的方向
远处，匆忙归来的鸟儿
划破夜空，吻疼
月亮的乳头。流淌
一地白色的寂寞。一直流淌到
心底深处，干涸的河流
故乡，终于与之背道而驰
而娘胎里心爱的姑娘，不痛不痒
时光，到底虚情假意，还是满怀热情
今夜，宿舍旁的桃花。悄然盛放
满树灿烂的忧伤

今夜，我将自己彻彻底底出卖给清水河
肉体，就这样肆无忌惮的长满回忆的补丁
也许，安静的日子，是幸福的
也许，远离城市的目光，是纯洁的
也许，背离故乡的梦想，是优秀的

今夜，祈祷岁月不会轻易杀死
一个卑微、敏感而脆弱的魂灵
如同，祈祷一匹狂奔的野马
心中的草原，一望无垠的肥沃

今夜，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一群高举手臂，呐喊着
经过厂区的蚂蚁。可生活
就这样赤裸裸的曝露在清水河的余温中
就像，我苦心收留的诗歌
在黎明到来之前，无以为继

从明天起，与谄媚的春天，疯狂交媾
从明天起，将所有的断章残句，抛向
清晨温暖的阳光
从明天起，打开微信，摇一摇。或者
静写一封三十年来，自己从未收到的情书

山尖的夕阳，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
夹在指间的烟，慌慌张张
相识数天的室友，与我谈起福建、山东、重庆、江浙
有人说：远方，漂泊者最后的皈依
他，就这样回到了故乡
仿佛某个月色朦胧清晨喊疼的乳名
早已悄然撕碎了心底深处的年少轻狂
二十几岁，三十而立，还有什么可以无所顾忌的欢笑或忧伤
青春不曾留下任何口讯，如同
丢失在茫茫人海的钥匙，再也找不到心爱的那一把锁
烟，越来越多
话，越来越少
疏于防范的岁月，一夜间
悄悄走失在记忆的人潮

又一个夜晚来临
一粒种子划破黑暗
岁月就这样悄悄打点行装，奔向
无边的苍茫
清水河的夜啊，一条鱼的前半夜和后半夜
又有，多少的回忆可以更新
我迎向风口，迎向晚霞，迎向孤独
身后，躲在蓬蒿里的野山菊，嘲笑
某年某月某天，打着灯笼在都市中寻找生命密码的拾荒梦人
而面前，无可奈何的桃花铺满忧伤来时的路
终于，看透了曲终人散的荒凉
终于，在时间面前败下阵来，将匆忙的人生抽丝剥茧
也终于，走向远方，学一只落单的候鸟
在季节的轮回中，循环往复

立冬的晚上
你和我谈起一文不值的诗歌
谈起远方路上的错过的生死
谈起头顶一根肆意妄为的白发
谈起离家的时候故乡不痛不痒的送别
关于心中的北上广
关于梦里的西藏、青海、九寨沟，或是丽江
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脚边一粒热烈的微尘
如同某年某月某天遗失在路上的打气筒
总会被一些藏民或游客拾起，继续充满野草般的生活
手里的烟散了一地，杯中的酒不减分毫
寒冷夹裹着寒冷漫过指尖
“梦想家是生活的弃儿”
你接着点燃一支烟：百川东到海，何日复家归
一些梦想欺骗了生活
一些梦想欺骗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