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荒

西伯

1

  大水发于城市，从天而来。人群四窜，街道变成河流，小车如同沉船。这是某日的梦境，所有的人死于一场从天而来的大水。

  从一场洪灾说起，水流无处可去。

  满街繁华，歌舞升平。

  是的，我们有理由相信，生活很好。但树木被拔根而起，天空中的云朵遗留在南方的某个夏季。

  这样，也有理由相信，整座城市开始荒芜。

  尤其在流水无处可去的时候。我开始相信，这座城市显然，有些拥挤。

2

  时代如此汹涌，他们从西部来，用力的把自己挤进某一座城市。把头低着，认真的看着某一条流水线上的商品。

  这一群蚂蚁，趴在地面上行走。吃着一些别人遗落的饭粒流自己的汗水。

  春风过，田野杂草丛生。他们的土地，在遥远的乡下，开始荒芜。

  但依然得回到城市，飞鸟飞不过这片天空，流水不再行走。只有一群低微的蚂蚁，行走在不温暖的人间。

  他们把铆钉拿起，把每天的生活，紧紧的抓在手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然后在某一天的某个季节，变成了一只衰老的蚂蚁，被一辆链接着两个远方的列车运回那片荒芜的土地。

3

  土地卸下了重负，庄稼不再是它的心事。黑夜疯长，白昼消散。皮肤感受到难以获得的生存营养，绝望的长成黑夜的样子，谁都再看不见阳光。

  汽车如同星光，道路四通八达，从城市的心脏向各地延伸。我们走在这样的道路上，脚印印上脚印，脚印离开脚印。

  行走在城市之荒，一个人并没有比一只猫拥有更多的孤独。前方，大风汹涌，像一座装满修辞的诗集，平静中波涛暗涌。

  我们味蕾在不断的进化，从素食者到食肉者。甚至，某一日，我们吞下钢铁。

  城市从来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人们吃着火锅，喝着啤酒。有吃有喝有笑。一双又一双的皮鞋从工厂被运送的各地，甚至穿在的农民的脚上。

4

  罗马，伦敦，奥斯维辛，或者是深圳，广州。

  如同一只长着翅膀的金钱豹，向着低矮的天空飞行。当树木被拔根而起，大地走进暮年，某种生活也走进暮年，呼吸被钢筋混凝土压住。

  我们都是困兽，挣扎在灯红绿酒中。

  一个人的孤独连接着另一个人的孤独，就像被废弃的车间，一个连着一个。

  而城东的垃圾场也快连着城西的垃圾场，拾荒者，一群一群的，从城东跑向城西，像一只在天边飞舞的风筝。

5

  生活的深度，被繁华都市摩天大楼所替代。

  人群不断的从繁茂的乡村奔涌到城市，又从城市回到荒芜的乡村。但无法回到最初信念，生活会变得很好。就像我们无法将许多的能量归还地心。

  缺乏了儿童式的快乐，狗尾巴草无法再变成毛毛虫。春天有毒，世人忙碌无视春风。

  四季有毒。世人忙碌。

  一切都太快，我们需要更大马力的马达，更快的速度。从北京到深圳，或者从深圳到台北香港纽约……

  远方不复存在，从城市抵达城市，从事物抵达事物，一切都像剪刀与布料的关系。只剩咔嚓。

6

  在城市，我不得不得承认自己有些孤独。

  人群都在奔忙，忙着生，忙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