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的乡村风景

王永梅

  别让鼓起来的腰包，挤瘦我们的灵魂。

——题记

  还有什么理由让自己的笔尖停下来休息？

  立足于这原本形象丰满的风景，满目的苍伤与记忆竟是如此鲜明的对比。

  清清的河水，数不清的小鱼小虾，光屁股戏水的孩子，洗衣的妇女，洁白可爱的水花，撒着一路歌声流淌的小河，那是一幅多么迷人的风景！但它仅仅存在于记忆。

  是谁掠走了你昔日的容颜？手端洗衣盆子呆呆望着河水的妇女，你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衣服没洗却又抬着往回走。

  黑如墨汁的河水呜咽着，几节不知什么动物的肠子和心肺，一端挂在水边的石头上，另一段在在水中狂扭着，多像细菌和病毒的狂笑；这边有一只死了的猪仔，肚子被水泡得鼓鼓的，好像在生气人们选择这个地方将它埋葬，隔不远还有一只死猫，眼睛瞪得老大，还有一条翻着白肚皮的小鱼……

  我的父老乡亲，你们的腰包鼓了起来，但千万别让你们的精神和素质日益枯瘦。让美丽的风景成为一种记忆。不要让记忆把我们的骨头啃得吱吱乱响。别让搬起来的石头，砸中你们自己的脚。

  被污染的河水，是生活水平提高的象征？还是道德和精神枯萎的表现？抒情的河面泛着疼痛。

  谁能用一种献身的精神，照亮农村贫困的精神生活，为他们的灵魂指引一条回家的路。

  只顾自己搓麻将的妇女，忘记了吃饭睡觉，麻将如同一根充满魔力的绳索，将她牢牢地捆绑。

  睡在冰凉地上的孩子，脸上泪痕道道，孩子，你吃饭了吗？你冷吗？你饿吗？为什么无人问你？孩子，母亲的爱在哪里？你的梦一定比这个季节更冷吧！

  麻将，这个本是娱乐工具的名词，何时变成了一颗颗不定时的炸弹，把幸福的楼层爆破。贪婪和愚昧在麻将桌上狞笑，满脸喜悦或是垂头丧气的表情里，谁将家的天空撕碎，谁将爱的诺言蹂躏。妻子、丈夫和孩子，无一幸免。

  并不富有的物质生活，加上赌博，日子——老牛拉破车。荒芜的土地，应付了事的庄稼，凌乱的屋子，无人管教的孩子……谁把毁灭步步逼近？谁把毒药一点点举起？又是谁，在黑暗里重重倒下？？

  谁和谁的友谊，在麻将桌上破裂；谁举起的刀，砍下了自己的头颅？谁举起的毒药，倒进了自己的口？……

  自杀和赌博，赌博和不幸，这两对孪生姐妹，何时才会离开朴质的土地？离开本来善良的人们……

  深夜，搓麻将的声音在村里此起彼伏，格外刺耳……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这是一幅多么明媚的风景，多么充满诗意的画面。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牧童没有牛羊就不能称之为牧童，叫做孩童。他们再也不用赶着牛羊到山上去，他们在家里，守着电视看动画片；或坐在桌子旁，满脸的一本正经，学着爸爸妈妈打麻将。朴素的花朵，染上了毒素，不再芬芳。丢在一旁的成绩单上，不及格的分数格外刺眼。妈妈的话他们记住了：“有没有文化又怎样，我跟他爸都没有文化不也活到了今天，不也活得有滋有味！”

  愚昧和无知在狂笑，孩子的未来在狂笑里被蒙住了双眼，盈盈泪水透过指缝滚滚而下。

  谁能把音符和健康还给孩子？谁能还给花朵应有的芬芳？

  邻村传来消息，长期圈养的耕牛，温驯的耕牛，把自己的主人抵死在困住它们的圈里。东村有这样的事，西村也有这样的事……

  流血的黑暗里，请不要把悲哀一遍遍复制。请不要用黏稠的血液盖住乡村菲薄的梦想。

  4、乡村、树木和鸟鸣，它们是一个整体。我们的眼睛习惯了麻雀的跳跃和斑鸠的鸣叫，习惯了绿叶间清脆婉转的音符。它们能在每一个躯体里生活，让灵魂得到充分快乐，流连忘返。距离和记忆是如此的遥不可及，鸟的音符失落在猎人的捕杀里。被收走的猎枪无法狞笑，不务正业的猎人又想出了新招，用竹子捕杀。

  三两只斑鸠，呆头傻脑落在树上，还来不及歌唱，双脚就已进入猎人的陷阱，不安的匍匐，慌乱无力的挣扎，艰难的鼓翼，琥珀色的能洞穿一切的眼神，试图逃离苦难的恐惧，全被猎人嘴角狰狞的笑意一一没收。

  鸟们的羽毛，血迹斑斑，鸟们的歌唱，在猎人的盘子里销声匿迹。

  被撕扯下的不只是羽毛和四肢，还应该有着觉醒和警惕。

  收获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我知道，我的语言，在父辈的土地上声声哭泣。想要捂住流血的伤口，想要留住本该有的盐分；可是，血液还一直在流，伤口还一直在痛，盐分还在一点点的丢失。

  我的期盼在做虚妄的飞翔，别让鼓起来的腰包，把我们的灵魂挤瘦。在真实的空间里，让我们同时撕开伤口，捂住伤口。

  枯瘦的乡村风景，谁能还你丰满的灵魂？

  还有什么理由让自己的笔尖停下来休息？是谁在逼我写这篇不起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