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跃的精灵

———读鲁迅作品《狂人日记》有感

耕 者

  鲁迅先生的文章，我读了一些，读了几十年，每一次触及他的文字，心情都很复杂。实话实说，许是先生的境界太高，直到今天，我依然还是有很多“懵”的地方。不少篇目，虽绞尽脑汁、极尽想象，也只能窥个大概，若要一字一句说清楚，却是根本做不到，至于说到要模仿他老人家一笔一言，那就更加谈不上了。

  《狂人日记》一文，估计读了不下五遍。开篇部分，如果用专业的话讲，可谓之立意高、概括性强之类，于我而言，感觉似乎“莫名忽来”，又似在情理之中。拗口也罢、艰涩也罢、隐晦也罢，反正又想读，又怕读，很是纠结。记得在某些困惑的日子，有那经验丰富的师者亲授，读鲁迅先生的文章，必须要了解写作背景，必须要把自己放到时代之中。这些话虽然也牢记于心，但是，一则知识面太窄，二则生活阅历终是不够，在怎么努力，却依然倍感吃力，有时甚至于颓废。

  先生是新文化运动的领袖，这个评价不是自吹自擂的，而是以实力为基础的。其文能得到普遍认可，想来定有独到之处，早期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当“落后分子”，一代大家的文章你不学，你还学什么？一代大家的文章你读不懂，你是不是智力有问题？有鉴于此，算是一种潮流吧，但凡立志走文学这条道路的人，对鲁迅先生的作品，那是不敢怠慢的。无论读了多少篇，无论能不能理解，先读了再说。况且，高深的作品，如果让你一下子就掌握个十之八九，那还叫什么“大家”。

  多年来，我一直笔耕不辍，却又从不敢自称文人，又因为悟性有限，有时连爱好者都不敢硬扯上去。说起来，鲁迅先生创作《狂人日记》的时候，其年龄似乎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可你看人家写的文章，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那些残缺不全的“豆腐块”，优劣、高低立现，所以还是有点伤感。不说也写点像样的文字吧，人家既然写出来了，可你连当个读者都如此费事，这不是悲哀吗！

  就我的理解，文化运动也是革命。主义之争向来不可调和，你有你的见解，我有我的看法，若方各执一词、齐头并进，或者也能弄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是，暗地里，怕也少不了刀光剑影、针锋相对呢。先生所处的时代，是社会变革时期，也是新文化运动的高潮时期，而且，首先该是思想的碰撞、暗战，才会波及到政治。鲁迅先生站在高处，要凭一己之力拨开迷雾，唤醒民众，其处境之艰无法想象。况且，白色恐怖时期，文化发展之路也是处处受阻，他孤独、寂寞就在所难免了，他的思想，至少在一定时间内是趋之了了的，无怪会有“寂寞新文苑，平安旧战场，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的感慨。各种派别的人，除了口诛笔伐之外，极端者，已是磨刀霍霍。“人人不可信，人人都要害他，连那赵家的狗亦然。”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老人，孤独地冲锋、奋进，其情可悯，其行可叹、可敬！

  先生独立挑战的，不仅仅只是风起云涌的文艺派别，他挑战的，是数千年来的封建礼教。统治者需要顺民，他们认为，这事必须这样，不这样就是异端，就该一棍子打死。先生不认可，他看不下去，他必须反抗！社会的不公平、政府的腐败、人性的麻木、残忍，让他窒息。他总是做一些“出格”的事，说一些“出格”的话，于是，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都唯恐避之不及。他，注定孤独！

  对于“吃人”事件，先生痛彻心扉。所有人都觉得，“吃人”嘛，正常，没有什么不妥。况且，人肉是可以吃的，还翻出了古书上的记载，这是铁证哦，你鲁迅是神仙，能推翻这个事实？

  他问大哥关于“吃人”的问题，其兄也说，吃人，可以，这也未尝不可。这个情节让人印象深刻，先生历来与大哥“政见”不一，有对立原本也是正常的，但是，鲁迅的想法，既然是吃一锅饭长大的亲弟兄，他也想看看能不能深入交换一下意见，结果，大哥显然是把他当成了真正的“疯子”，跟疯子有什么好说的。大哥虽然是大哥，看见这么一个“疯子”，既鄙夷、又害怕，许是某些东西也戳痛了他。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一个小个子，弱不禁风，却能喊出这么悲壮的声音。别人说他是“异端”、是疯子，看他的眼神，是阴阴的，跟他说话，都露出刀锋，似要杀了他蒸了吃。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能放声大笑，而且，这笑声里，“有的是义勇和正气”，所有的人都被这正气压倒。于是我想，如果不是心忧天下，如果不是民族已经到了危急关头，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先生不会这样破釜沉舟！

  一个世纪以来，《狂人日记》影响着一代代的中国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一样的“狂人”，这个“狂人”时而虚弱，时而又强大无比、似乎不可战胜。正常情况下，只要被误解为“疯子”，我们都会考虑自己的脚步该往哪里走，但是鲁迅先生不会，他很坚决，就是被绞成齑粉，他也不言放弃。其意志、斗争精神，让国人动容。

  历史烟云散尽，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有如一个舞动的精灵，跳动在文字书页中。即使天幕黑云无边，他也能舞出一道闪电，划过历史的长空！

  义勇的“狂人”、“疯子”，值得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