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德昌老人

何 纯

  我与德昌老人相识很奇特，二十多年前，我偶尔一次到学校门口拐弯处一小卖部买东西，店门窗开着，好像无人。我想转到另一家去买，又要走一段路，怕麻烦，于是接连喊了几声“主人家，买东西。”没人答应，我还是不放心，走近店门窗往店里一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全神贯注地写作。我感到很惊奇，又不忍心打扰老人写作，就在外面等，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老人放下笔，站起来，伸了个腰活动筋骨，看见了我，才想起自己是卖东西的店主，“小伙子，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以后买东西时来店里面说一声，我就可以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这让我认为老人是如此的热情，在买卖的过程中，我告诉老人我也喜欢写点东西，我们有共同语言，就这样，我们一老一少便成了文友。

  交往中，老人总是说：“这个店仅是一个养老店，当无人光顾时，就读书看报、写点豆腐块打发时光。”“我仅是一个识字的人，没有诗的天赋、文字的修炼，只能用文字拼凑来写点所见、所闻、所感。” 老人就是在这样一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店里，无人光顾时，或遨游于书海之中，或游笔于文字之间，边学边写，那份安然脱俗，让我望尘莫及。

  和老人交往，是淡如水的忘年交。工作之余不是我去找老人，就是老人来找我，一杯清茶，一支烟，一起交流写作心得，互看作品提建议。对待写作，老人特别认真，一次我去拜访他时，他人一手翻着字典、一手握着笔在写，生怕错一个字，直到写完文稿才说“小何，久等了，你写的东西比我好，是我老师，这几天写了好几篇拙作，帮我雅正一下，给点建议。”我说：“老人家，你太客气了，雅正谈不上，我仔细拜读一下，从内心说点真实看法倒是可以。”我在说，没想到老人却认真听并记在纸上，这是老人潜移默化地教我要以谦虚谨慎、虚心好学的态度对待写作。老人写《古镇鲁屯》一文，每天到方圆几十里外去找高龄老人核实传说，又到兴义图书馆找《县志》、《府志》查对，有时成了几天几夜不归家的旅客，有时是通宵达旦不睡觉的“汉子疯子”，初稿写成后反复修改几次，觉得欠妥，带上文稿几次亲自到我家里，和我交流商讨不足之处，之后又带着稿子去找黄正书老师指点，在修改直到满意才定稿，前后花费了好几个月时间才完成。

  随着交往的深入，得知老人一生基本在鲁屯度过，文化底子不深厚，只有高小文化，年轻时入伍当兵，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当过连队文教员，曾在《解放军报》杂志发表过新闻消息，转业回到家乡后，参加过征粮队，后从事信贷工作，成为一名高级经济师，文化大革命期间，受过委屈、遭过批斗、蹲过监狱。老人常说：“能写，就是一种福分。”总惦记着要为鲁屯人留下点什么，“搜集整理鲁屯历史文化，并使之传承、弘扬和发展。”的想法油然而生，他与鲁屯另一位已故老人李乃瑞不谋而合，当“文化说客”，四处奔波游走，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共筹集资金近十万余元，修复鲁屯的名胜古迹——荷花月牙池及兴建群众文化娱乐室。老人与乃瑞老人和鲁屯的一些文化人又花费了四年的时间，到处奔波，搜集整理并出版了《鲁屯诗文选》、《古镇鲁屯》两部书。

  在老人的倡议、鼓励下，当时我们鲁屯十来个文学爱好者自发成立了鲁屯诗词小组，定期打轮次到每家坐一坐，交上一篇习作交流，并汇集成册因荷花月牙池取名为《月牙诗钞》。为繁荣壮大写作队伍，传承文化，老人又找到鲁屯中学校长，希望将诗词进校园，发动学生用诗歌来写鲁屯，校长欣然答应，老人心里乐开了花，与乃瑞常到学校给学生讲解诗词知识，老人还怕自己知识不够，又多次邀请州诗词学会的专家到学校讲学，这样一来《月牙诗钞》在鲁屯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竟然有不少的反应鲁屯的作品见诸各种报端。

  在退休的十多年里，老人随着生活的磨砺、知识的积累，具有了更深的写作功力，对古镇鲁屯历经的沧桑、古今人物、市井百姓、军屯文化了解透彻，加之笔耕不辍，勤于学习，把鲁屯的自然风光、风土人情、历史文化及自己的生活经历通过笔端见诸于《兴义报》、《黔西南日报》，并集结成《纤草集》《八十回首》两部书集。

  前一段时间，我与张学潮又去拜望老人，见到老人，老人依然眼不花、耳不聋，只是腿脚没那么灵便，走路时有点蹒跚，写作思路清晰，写起字来没那么刚劲有力了，手有点抖。通过交谈，老人仍然一直在写鲁屯，偶尔还和好友搓一下麻将、玩一下纸牌、喝点酒摆龙门阵，天气好的时候还外出，在鲁屯转一转，感受一下义龙新区日新月异的变化，还想将心之所想、眼之所见、耳之所闻之事写出来。老人就是凭着一股军人不屈不饶的韧性，圆着自己的“文学梦”“虽然我知道这辈子我的作品登不进大雅之堂，仍要一直写作下去，直至生命的终结。”老人的文如其人，从他的作品里隐约看见他的人品，我为老人有耄耋之寿高兴，被老人的言行、执着精神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