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者与受教育者
吴厚炎
学《高教法》谈体会,认识有深浅。深浅一看便看出,装不过去。不过,深浅虽然于贯彻“法”有关,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行动,所谓“知行合一”者也。可由“知”深而做“浅”,料无“知”“浅”而做深者。知深之后又有切实可行措施,庶几得“法”而见成效。否则无异于“神仙会”。
说得动听并非知“深”。究其动听,往往乃因系先贤遗训之故,而非自己创造。只知照搬遗训固然很“浅”,虽亦不免对之亵渎(因被弄成教条),但尚可原谅。如若嘴上甜蜜而背地里又另来一套,则是市场经济中的最大“伪劣产品”。不过,同遗训无关。
常言说“法力无边,回头是岸”。谅本人不敢作“假”,却也惧其“法力”。所以,还是知趣回到作教师的份上即“岸”边来。何况“无边”,除具威慑力外,尚且道之不尽呢。
有什么样的教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当然,也不尽然。此就总体而言。但资质低者决然培养不出高材生,恐反倒为并非高材生者所窃笑。这同官阶大小应无联系。
教师的创造天地主要在课堂。可惜我们常碰到的是传声筒——哦哟,此已涉及他人,姑且不说。
课外的创造空间更为辽阔,辽阔得彼此自由。自由得无须按部就班检查所谓质量。但明眼人清楚,那是不查之查。不知办学者是否留意?
某教师,吉林大学法律系毕业,任教于贵州师大。闲谈中,我说:“你专攻法律,我则是门外汉,虽然法律知识考得100分,其实是掩耳盗铃。不过,有一问题想请教:西方首先有‘民法,而我国古代却先有‘刑法’,这是甚么道理?”他说:“老师没讲过。”他的老师仅仅在课堂?我说这问题也许要从基督文化及我们的农业文明入手解决。他似乎已明白我的意思。但不知其考研究生是否如愿。
某日晚餐,我指着一学生的筷子说:“你知不知道这筷子意味着什么?”他憨然一笑。我说,也许仍然是个“阴阳”问题,可以对付任何的美味佳肴,包括“满汉全席”,蕴含着农业文明“天人合一”的“和合”品格。西方则是刀刀叉叉,连吃饭都在“征服”对象,大抵同“天人相分”的文化底蕴有关。这看法自然无法“实证”,但也不能“证伪”。且不想说服学生,因系晚餐。
课间十分钟,95中文一女生同我谈读书问题,她说:“书读到最后,也就没有了书。”我很欣慰。最近,她又到贵师大继续深造。恰好,今日上午有西师中文系某男拟来我校应聘,我将此女的话告他,请其剖析,竟不能有的放矢,看来他只知读要考试的几本书。由此想到刚去世的学术大家钱钟书先生,有人统计,他写《谈艺录》与《管锥篇》引用的书达几千种。而钱先生的藏书并不多,几乎全靠图书馆的馆藏。将这三桩事连在一块,有人会不会摇头呢?
前年,到兴义化工总厂,面对三十来位文学创作爱好者,我没谈教了廿年的文章作法,倒是让他们随便提问题:小到个人,大到宇宙,都可以。结果,问题之杂,可以想见,诸如气功的有无,“贵州醇”与“茅台酒”的官司,“孔府家酒”、“孔府宴酒”之和睦相处同“齐文化”的关系,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与“魔幻现实主义”,《简爱》、《呼啸山庄》创作方法的优劣,电视编辑与观众的主客定位,以及对“夜郎自大”一语的不满等等,足足搞了三个半小时。其实,我已经谈了文学,只不过不是执着于“表”(知识),而是让其悟出“本”(人本身)。事后,我问94级黄某:“你猜我是用什么方法对付那些意思不到的问题?”黄说:“你是用哲学笼罩了他们。”借用孔子与子路应对的故实,我亦“晒之”也。因为,作家何士光在谈及文学创作是否有“灵感”时,我以老庄的“无”插话,害得老何以为我是专门学哲学的。
就本专业只能照本本讲本专业,在偏僻之一隅虽然还有市场,但“社会定货”不会长久。在跨入“知识经济”的今天,以“社会哲学”而论,高科技“虚拟现实”又为现实服务的功能,让人已难分清“虚幻”与“现实”的界限(见金兑《社会哲学视野下的知识经济》,新结文摘1998年11期)。哲学家对此若有兴趣,其所面临的,也许是个“悖论”。不过,其临界点也许可用“中和”的观点阐释。可惜,我是个“电脑盲”,不能领略其高科技的美妙。于是,回到现实,准备退休。
除了教书,便是读书,这就难免有所想。但“意识流”让笔跟不上趟,所以,我的兴趣不在动笔。假如不是因为要交卷,这随便想到的一丁点儿也不愿写下来(有个聪明的助手就好了)。写下的自然也不像“法”定的文章,更不是冒充“语录”。虽然我们早有“时文”与“故典”的传统。我真羡慕那些“立试万言,倚马可待”的写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