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中杠”供前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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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来“中杠”供前驱

发布时间:2018-11-27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新闻中心 作者:吴厚炎

何来“中杠”供前驱

———荀绍林兄印象

吴厚炎

  绍林兄离世,已有十多个年头了。那年,他刚六十岁吧。像他那样壮实的身体,是不应该如此的。我曾以横批“竹韵松心”的挽联,献于灵堂之前,曰:  

  君折正蓊郁,离歌一曲流竹韵

  泪驻唯唏嘘,学苑三千忆松心  

  他早年失怙,因家庭成份影响,不能尽孝于北堂之前。待到沧海已为桑田,母子相依共怀时,竟又先其母而去。此中苦楚,想亲历者也难说清。

  写下上述文字时,我无法揣度他染病卧床,辗转思亲的情景,眼前唯浮现平时惯见的模样:额宽脸近圆,眼大唇稍薄,个子欠修颀而敦实,背阔肩厚,膀粗腿健,行止稳捷。目光犀利,常能揣度上级意图,把握原则,又不乏处事的灵活。

  不过,他最初予我印象很深的是说“普通话”。我1963年入兴义师范之前,他大约已坚持了好几年。并因“普通话”为媒,有了美满和谐的家庭。我们教语文的说“普通话”也仅限于课堂。其他教师也大体如此。在方音杂沓,土语交错的师范学校,他的“独秀”,大约并非自视其“话”的如何标准,盖基于政工干部的责任和形象。他的“普通话”有一特点,就是往往把“的”字说成“得”(念阴平),且响亮。他曾到北京参加过培训,并非不知“的”往往念轻声,但在方言土音范围的语境中,他对“的”字读音的处理,大抵不失方言的习惯,也避免别人说他故意卖弄吧。“文革”之后,未听见他说“普通话”了。这是很自然的事,因无相应的“语境”。我们南方官话区的人,若身处湘浙闽粤之地,自会下意识地说“普通话”。反之,若彼此交流并无障碍,偏要去说别人听不明白的所谓“普通话”。岂不是很滑稽么?

  “普通话”之说,只是绍林政工生涯的一段插曲。真正能体现他本领的是对学生的识别。初遇某生,耳听其名,眼观其貌,再与脑海中花名册的影像相映照。之后,一旦相遇,即可如数家珍般道出姓名。面对成百上千的学生,这种超人的记忆,已成为历届学生盛传不衰的佳话,言辞间既“敬”又“怕”。那些面貌相异,个性有别的学生,之所以鲜活于他的脑际,乃在于责任在“心”。因而,以“名”识人,不过是“育人”的手段。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文系有一兴仁王姓学生,因带头打群架被勒令退学,作为政工科负责人的绍林,自少不了对他的关照。若干年后,这学生返校补办毕业证书,事后,请我与绍林在湾塘河边一餐馆相聚,一再感谢当年对他的不弃、劝戒、关爱、鼓励,并说,正因为如此,他这曾经相当顽皮的学生,如今也在六盘水某中专参与管理学生了。所以,仅仅惊异于绍林的记忆力,大约只得其皮毛。当我们领导大谈所谓大学管理,让人觉着虚空或隔膜时,“以人为本”的范式其实就在眼前,是因为高高在上,视而不见?或是因为缺乏“距离”难以产生“美感”乃至共鸣?

  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绍林极少冲动,是因为遭遇与处境吧?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们到贵阳招生,连同司机,大家一律大房通铺,唯领导独处套间。这种“规距”,从未有过。我将困惑不解告之绍林,他微笑说:“按校长级别,理应享受”。不卑不亢。他也长于言辞,但未必絮絮叨叨,即便家事也如此。上世纪九十年代,我有一学生因慕他女儿的才貌,久久追求未果,常睃巡于其房门前而不得入。作为父亲,他既为女儿的郑重选择思虑,也为小伙的执着不舍感慨。但不干预,顺其自然而待水到渠成。当然,他也有抓住时机,主动出击之时。1966年夏天,我们在兴仁马家屯参加“双抢”(插秧)后,步行返校,途经马岭河的木桥(其实是石拱桥),刚过桥,即有一可供小憩的桃树林。不知他从哪里寻来主人,仅以五毛钱即买下一树的桃子,供大家解渴。这种精明,是否体现他的循循善诱?比如,他会对主人说:你看,这荒山野岭的木桥,桥面青苔滑脚,两旁杂草丛生,顶多赶场时有几个人路过……你是想让桃子烂在树上?这其实就是苦口婆心,就是能沉得住气。这“气”的沉住还有一正事之外的“闲话”。“文革”期间,他同老汪(菊生)出差外调,四处奔波,忙里偷闲,终于可摇进某县百货公司,采办亲朋所托付的物品时,发现包里只剩零钱,不足敷用。为给公家省钱,他们能搭便车就不会去买车票,所以,那贴肉的内裤,就是他们的“钱袋”。若返回旅店,时不我待。寻一暗角隐秘处取之,又恐人说鬼鬼祟祟,缠夹不清。无奈之下,只好在众目睽睽,喧声嚷嚷之中,暗使眼色,相互遮挡,待气沉丹田,心跳如常,再伸手去“捉”那——钱。之后,彼此耸肩吐舌,做个鬼脸,仿佛完成一桩大事。这种遇事不惊,临难不惧,说不定还是一种美德。1967年,全国武斗正酣之时,有造反派组织“铁联”的五、六人冲进校门后,一路吆喝呼噪,咆哮如雷,吼声震屋,窜到教师宿舍集中的后院,就是现在兴义民院的“书院”三幢、四幢处,三三两两,提棍来回叱咤,恶语威胁,说是对立派若不主动显身,就要破门擒拿之类。当时,党委已被踢开,政府已经瘫痪,公检法已被砸烂,剩下这伙人来“革命”,真让人胆战心惊。我只敢从窗缝偷看他们高高矮矮,摇晃身子的模样。相信类似的“窗缝”,定游曳着惶恐不安的目光。四周一片死寂,唯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门响,人出,慢步来到这伙人面前的,是老荀。他们对话处离我有十来米远,只觉绍林的声音不大,对方分明像吵架。之后,似乎认为老荀说得有理,这才愤愤地走了。我想,老荀大约是这么化解矛盾的:兴义公路就少,铁轨见不到一根,校内自无所谓铁路员工,也就没有与之对立的派别。恐怕是误传,才让革命同志们义愤填膺。

  事后我对老荀说:“你胆子真大!”他说:“当时那种情况,总得有人站出来嘛。”是的,当年抗战鬼子欲屠村时,总会有共产党员挺身而出。谁知这伙人不甘心,第二天又上门滋事,这一次,老荀只是被打破额头流了些血,没有牺牲。这让我想起“文革”之前,他就有学校“中杠马”之誉。这并非说,领导的可有可无,而是说,即便没有领导在家,校内大小事,他足可担当。

  绍林1958年中师毕业留校工作近四十年。“文革”前,顶多是个党支部委员。兴义师专成立后,任过一年校党委委员,当工会主席十三年,校办公室主任十年,团委书记十年,其余职务有:政工科副科长、总支委员、支部书记、红十字会、保密委员会、爱卫会、关协的主任、副主任,以及房改领导小组、综合治理领导小组、职改领导小组的组长或成员。他从未如诸侯主宰过一方水土。客观地说,他并非不能,而是不允——中师生能掌控辕门挥舞鞭子么。所以,他始终是一匹忍辱负重,奋力刨蹄,直驱向前的“中杠马”。当年的师范学校膨胀了,架子变大了,官位随之升高了,而像荀绍林这样的“马”,找不到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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