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

向西  风吹歪了群山的头颅

高原顺势而下

下坠的夕阳延缓了黄昏的衰老和死亡

天地间的水平线微波皱起  半明半暗

渐渐地

峡谷不见

村落消失

大河隐遁

成群结队的马匹退入幕后

黑夜还是上来了

大地苍茫  有小虫爬行

天空浩瀚  只有思想能够抵达

高原

二三千米的海拔撑起没有边际的喀斯特

劲风的刀子刀刀捅进石漠化的心脏

快四十年了 

我和许多人一直在这里呼吸  奔走

我看见天空瓦蓝  白云飘飘

有一天  当我爬上高高的山顶眺望

我看见云南的大豆在风中摇晃

贵州的玉米林覆盖山坡

那在山中日渐老去的不是岁月

应该是一条蛇沧桑的感觉

关田水库

旧貌换新颜

那貌

是碧波荡漾

是孩童戏水 老人垂钓

是村妇漂洗衣物的声音在哗哗翻响

这颜

是新居挺立

是游道雕栏画廊  小摊贩扯起粗桑

是塑料袋和纸屑在空气里飘

20多年了

我的离去又到来

山依旧  路依旧 

我的母亲湖  我的爱

在暗淡  在憔悴

小城

小 仿佛一只麻雀

长时间依附在高高的山脊上

典型的高原山城

此山没有彼山高

过了一山又一山

九十岁的爷爷没有出过城

七十岁的父亲没有出过山

前些年修铁路过小城

但路刚通爷爷就死了

去年修高速经小城

可今年路刚通车父亲也离世了

山顶上 两座坟茔 两个老人

将永远望着小城

远眺来来去去的各种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