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起
冬晨。黑暗依然囚禁着人间
我是被一阵铃声拽离梦境的，迅速起床
开门，望见一片乍现的灯火
把栖息在校园时间里的夜色，轰然一声驱散
无数人影四下里晃动，一忽儿，飞蛾般扑进教室
朗朗读书声，像阵阵沸腾的热浪，冲走了
氤氲的寒气，还有寂静。一只早醒的鸟
掠过窗前，也掠过我的心上，像一句闪亮的诗
上 课
二十年了，我把自己钉牢在台上
却笑看，台下移换了多少届人生
从一支粉笔，加黑板，进步到今日的
现代化多媒体，我和时代一起飞越
乡村教育的沧海桑田。依然讲着朱自清的《春》
——一个不朽的春天，永远在这里吐绽翠绿
环 境
基本远离了尘世的污染和袭扰，一方安静
而清澈的天空下，多少诗情画意呈现着——
四围是绵延的青山起伏，一旁是
清清的河水流淌，近处是希望的田野
随时可见袅袅的炊烟。菁菁校园，就是画中画
诗中诗；而我，幸运地，成了
——画中的一点丹青，诗中的一个文字
朝夕里，有清风的阅览，和鸟鸣的朗读
家 访
多少年了，坚持着一种有意义的跋涉
跋涉在一条条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
寒暑不辍，风雨无阻。把足迹连同使命
一遍遍，印在上面，接受岁月庄严的检阅
路的尽头，通向一个个留守儿童的家
几声犬吠，通知了我的抵达
纯朴的祖孙俩，含笑为我，端出一杯开水
——而我，则含笑为祖孙俩，送上一轮太阳
一条公路
唯一一条公路，连通山乡和外面的世界
由粗糙的土公路，到平整的硬化公路
像一首直白的叙事诗，抒写出一段前世今生
多少趟客车，载着多少人到了外面
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再回来
当年初出象牙塔的我，被命运的专车
送来这处世外之地，从此把自己嫁给了
山乡教育，献出我的青春与爱情
遥远城市的诱惑，在公路的另一端，嘹亮地
招唤着，我始终保持沉默
——并非不善表达
一张荣誉证书
这个教师节，我收到了一件特别的礼物
——一张“乡村学校从教20年”荣誉证书
鲜红如一道隆重的叩访，叩响了我沉默多年的
心鼓，发出从未有过的铿锵之音
是誓言，是自豪，也是感恩
两颗泪珠，从我脸上淌落，晶莹如镜
照见了一直被我遗忘的自己，以及20年如一瞬的
无悔岁月。我掏出我的心，和证书放在一起
——欣慰地发现，彼此的颜色，竟完全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