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庄出生长大,故乡就是天堂。无论我这片叶子飘到哪里,最终都会沿着根的方向回归。
树是村庄的哨兵和守卫,环立村庄周围或静待房前屋后。婚丧嫁娶,家长里短,他都能见证,都能平息,都能记录。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遮天蔽日,将屋舍掩映其中,好像全然不顾地回味清晨的露水正午的阳光傍晚的炊烟和午夜的星空,也像是在集体讨论年复一年平平淡淡而又生生不息的日常生活。置身树旁,似乎每一棵都承载着过往的岁月,赐予我家的热情与温馨。
村庄不大,中心有湖,湖边有树,由于年岁大,阅历丰富,经验充足,树便当仁不让地成了总参谋,成了村人的依靠。但凡遇到解不开的结,只要能靠在树身上,蹲下身子,将遇到的麻烦细致地讲出来,让老树听,让别人听,最多半天工夫,再大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久而久之,老树的根部被衣服,被光脊梁,被岁月打磨得油光发亮。树身朝着湖水里倾斜,几棵树由于共经风雨而有了坚不可摧的革命情谊,展现出相似的外貌,一致的动作,半斤八两的精气神,互相谦逊礼让,保持一米开外的距离。树冠拉拉扯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遮住了湖的大半边,自然生长,别有洞天。
沟渠边的树承担着预报节令的任务,不管春来还是雨来,他最先报告,父老乡亲会根据树身上发生的变化,及时安排好农活或者未雨绸缪,晾晒粮食。谁也不会轻易去锯断他的枝丫而自绝视听。纵使高高低低,胖胖瘦瘦,深深浅浅,也丝毫不影响分工,不影响他们在乡人心中的地位。喂饱了的黄牛拴在树上,反刍或者乘凉,不用特意嘱咐,牛就被照顾得妥妥贴贴舒舒服服,连晚上进圈也恋恋不舍,还要扭头回望相伴一整天的树呢!
村口桥头的树签订了迎来送往的军令状,含情脉脉地目送着父老外出,手舞足蹈地欢迎着形象变化口音变化甚至姓名变化的乡亲回心转意,不管你外出做了好事错事或者一件好事没遇上,他不会区别对待,总会认为你在外面闯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摇摆致意,婆娑施礼,永远恰到好处。
房前屋后的树是守备军,训练有素,被铁腕统治,不敢歪歪斜斜,也不敢滋生旁枝,干涉屋瓦会有性命之忧,是禁忌,更不敢越雷池半步。听从调遣,牵绳晒被,发配墙角,纵使刀削斧砍,也不会心生怨言,秉持乡邻隐忍的性格与坚强的本色,即使瘦骨嶙峋,也要英姿飒爽,讲规矩,守本分,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曲径通幽,树木于村庄上空撑起朵朵绿云,藏狗吠于深巷,匿鸡鸣于树巅。世界上恐怕没有比树更忠诚的朋友了,默默地守望着村庄,以自然的方式,渐渐地融入村庄的生活。一花一世界,每一个鲜活的生命都值得敬畏。
不管你信或不信,无论何时何地,你我都无法走出幽幽村庄青青树的怀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