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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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疗

发布时间:2018-11-27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 作者:余斌

  三十岁以后,梦莫名地少了,也罢,实在点好。

今天晚上,闲聊中问过我最近工作如何,独自打理生活怎么样后,父亲告诉我,刚过去的星期五早上凌晨五点,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爷爷说他的家门前瓦砾横杂,需要父亲和小叔两兄弟清理(伯父于四月底归于泥土),受梦之托,父亲醒后,心系此事,第二天约小叔沿山上到爷爷坟前看看,只见爷爷坟墓左边塌了一大块,散落的泥草几乎遮完墓碑,惊奇之中,两兄弟完成了爷爷梦里的嘱托。

父亲说罢,我并不如以前闻听此等“灵异”之事般惊诧,也并非梦少了,思想迟钝。而是因为两个星期前,我也梦到了爷爷。爷爷去世快八年了,我才第一次梦到他。

星期六早上恍惚醒来,看一眼时间,才六点的样子,又侧身睡去。没想到这一次懵懂的“回笼”,却意外地梦到了想梦的梦:老屋里灯火通明,应在皆在,身穿长衫的爷爷躺在我的怀里,面容安详如晚山将睡。气若游丝,一百零三岁的干瘦身体眼看就要油尽灯枯,忽然嘴角溢出一抹鲜红,头轻轻一歪,瓜熟蒂落。紧紧搂住爷爷还在温暖着我的体温,我放声大哭,声音硬若狼嚎,泪奔不止。哭着哭着猛然惊醒,擦去眼角正在冷却的泪痕时,惊奇此梦来得突兀,同时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舒畅,释然。

听完我的梦,父母说,爷爷打小这么疼你,甚至是明显重男轻女地疼你,做这样一个梦,非常正常。父母没有“周公”解梦的本事,他们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我知道,他们还有话没有说,就像描述这个梦的时候,我只简单地说了梦的过程。

  二零零六年小寒,爷爷在兴义市白碗窑镇大水井村无疾而终,驾鹤西去。前两天的下午,父亲打来电话,说爷爷突生胡言之象,寝食不安,倏然说饿,平素喜欢吃的荷包蛋竟吃了八个,应该是回光返照,离大去之期不远了。不想电话一端的我却远在望谟出差,两日后方能完成任务返回。父亲闻听,一边安慰乱了方寸的我,一边说他们都在鼓励爷爷坚持,坚持等到他最疼爱的大孙子回来。“忠孝”难全,我心绪极差,当晚放肆喝酒,其间和一望谟人意气相争,差点大打出手。悬着一颗心回到兴义,天色黯然,家里空无一人,思之大事不妙,放下包袱跑到小区门口,守门的阿姨告知:你爷爷不好了,他们全都上老家去了!门口车来人往,莫知我伤。心乱之余,遂翻开电话联系上去的车辆,感谢一王姓朋友,马上派来司机,送我前往。到老家天已黑尽,大雾中阴雨霏霏,下车后三百来米的一段小路,我摸黑飞奔,狠狠自责中心里一遍遍呼喊:爷爷,坚持啊!爷爷,我回来了,一定要等我!奔至老屋院坝外,只见灯火全开,人影攒动中,孝子穿着刺眼的孝衣走动,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如坠深渊,木然挪到大门口,火红的烛光映照着爷爷的遗像,后面一口漆黑厚重的棺材。如遭重击,我瞬间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俯身哇哇大哭,泪洒坚硬而冰冷的水泥地面。

待我哭个畅快后,家人扶我起身,父母说,昨晚就走了的,走之前还在念叨我,不通知我,是怕我在外难安,还说快看一看吧,只差我了,看了之后,马上就得盖棺。其时的妻子一旁挂着眼泪埋怨我,你怎么才来啊,爷爷实在等不得了!是啊,我怎么才来啊,不负“任务”,却有愧二十七年的爷孙之情。我多么希望平生连重话都没有说过我一句的爷爷能翻身起来,凶狠地骂我一番,可棺材里爷爷的面容冷静,安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包括我的迟到,包括周围因他而热闹的一切。可就连这无所谓的面容,过眼之后,也将进入无边的黑暗,只能在照片上和回忆中重现了。呜呼哀哉!

未能在身前得见,却如此奔丧,近八年来,一直是我心里的隐痛。生死平常事,这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的憾事。我本存了埋藏一辈子的心,不意竟做了这么一个梦,并在梦中得以完成心愿,七年之痒,一梦疗之?爷爷借梦开出的方子虽然让我等了多年,却也正当其时。我借梦吐出了心事,是不是也是一种超脱?

梦只会越来越少,但我还是喜欢做梦,也希望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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