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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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

发布时间:2019-01-09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义龙新区新闻中心 作者:韦荣

  “小瓶瓶,小瓶瓶……”周末,我在酣睡中被吵醒,“哎!”摇头、戳脸,起床披上外套打开房门,一看是姑妈,露出了笑容。
  “还以为你不在家,这几年都没看到你,听说你在义龙新区上班,都不去我家坐一坐。”姑妈接过我递给她的凳子说着。
  “周末,睡懒觉。一直都想去看看姑妈,又觉得毕业以后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不好意思去。”我笑着回应,并未敷衍姑妈的提问,而是确实如此。
  “在哪点都一样!这个社会只要勤快,饿不死,是不是嘛。就是想知道你过得怎样,听你妈说要结婚了,钱不够来我这里拿。”姑妈说话声音尖细,总会带着“是不是嘛”此类反问的语气,很多年来都没变。
  “好的,姑妈。不够的时候我去安龙找您要,谢谢姑妈关心。”
  我端上茶水,姑妈接过去放在堂屋地上,抬头环顾了家里的房顶说道:“结婚嘛,把家里墙壁粉刷一下,‘周正’些,是不是嘛。”姑妈所说的“周正”是好看的意思。我回应一句:好。
  姑妈有多大年纪,粗心大意的我从未问过族亲,不过应该六十多了吧。姑妈的父亲是四爷,我爷爷排行老二。前些年,每次姑妈回老家,都是首先来我家,因为祖父辈只有爷爷健在,后来爷爷也离开人世,姑妈就很少回来了。
  那几年,姑妈每次来看望爷爷,穿着一件棉布大衣,中等身材,齐耳短发,脸很白,笑起来脸上两腮刚好有个括号的形状。
  她除了带些水果和衣物来看望祖父,走的时候还递给祖父几百块钱,祖父总是回绝,姑妈便把钱往爷爷兜里放,一连来回上演好几次,我站在旁边看着,默不作声。祖父有养老钱的,年轻的时候挣了好几万存着,姑妈知道,但还是要给,比爷爷自己的女儿还要客气。
  小时候不解问母亲,母亲说,姑妈年轻的时候“落过难”,给朋友担保去银行贷款做生意,后来朋友做亏了,跑了。姑妈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家里的变故让姑妈一家举步维艰,祖父母闻听此事,便送去柴米油盐,帮姑妈家度过了难关。所以姑妈对爷爷除了晚辈的尊敬,还有滴水之恩的回报。
  姑妈爱屋及乌,听父亲说过,他初中时,姑妈就带他去县城读初中,但是父亲对读书不感兴趣便折回了。而我与姑妈的交集除了家族的关系,便是这爱屋及乌的关系了。
  2003年,我在镇上读五年级。姑妈回老家,一如既往吃了祖父做的饭,便把母亲拉到一角攀谈起来。母亲回来对我说:“收拾好衣服,跟姑妈去县城读书,好好学。”我听了一脸的不解,那时候的我天空只有小镇那么大,对于县城从未踏足,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幻想着县城有多大,有什么好吃的等等。
  走之前,母亲跑到床头柜里数了三百元给我,并嘱咐我要给姑妈开车费钱。去县城的路上,我一手提着自己的帆布书包,一手提着尿素口袋装的衣服,姑妈走在前,我紧跟其后。
  “听你妈说,你学习不错,县城读书条件好,带你去培养,你爹老实,读书出来了才能改变,是不是嘛。”姑妈欲伸手过来帮我提衣物口袋。“嗯,姑妈!不重,我自己拎得动。”我才意识到我要远离家乡,去县城求学;也才反应过来我即将迎来新的老师和同学,曾经的玩伴即将远去,心里不免有些压抑。
  坐上了去县城的客车,姑妈跟我坐在最后排,没有说话。我看着姑妈眯着眼睡觉,心想:读书时常见这辆车,只会跟在车后面跑,却从未坐过;如今坐上去,心里挺舒服。时隔十五年,记忆中回想起来的是:班车经过县城某个路段,路很笔直,两旁整齐的白杨树在阳光的照射下,树叶一片片掉落。
  到了县城,房子多了,也高了;马路宽了,车也多了。天空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我的亲人少了,只有姑妈一个。我来不及遐想,也来不及观望,跟着姑妈去县城二小报了名,然后拎着东西跟姑妈走回家。可能是紧张的关系,如今想想,从学校到姑妈家的路还算长,我娇小的身躯提着那么多东西也不觉得累。
  到了姑妈家,干净整洁的屋子让我不知如何挪脚,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姑妈说,不用换靴子,直接走进去把口袋放在卧室,我照办。放下东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姑妈看我紧张,大声的说:“有啷子嘛,就在自己家一样,那里有沙发。”一边说着,手指着墙边靠窗的沙发,我像个刚进门的媳妇,腼腆的往沙发走去,缓缓坐下。
  姑妈在厨房做饭,厨房与客厅隔着一层玻璃,我可以看见姑妈在厨房的一举一动。她从灶台里取出一袋牛奶,然后用剪刀剪开,把牛奶挤在手里戳手,又挤一些放在手里揉脸。我纳闷:城市人就那么奢侈?牛奶对于家乡的人来说,那是多好的东西,我没喝过,只吃过一角钱的冰棍和五角钱的素粉,心里有些抵触,因为口水在嘴里咽了好几次。
  餐桌上,就只有我跟姑妈。我问姑妈,姑爹呢,她说吃过了,在书房捣腾。我正要拿起筷子,姑妈走进厨房拿来一袋牛奶放在我面前,这是牛奶,吃了,不够,还有。有些买来的时间长了,过期了,只能拿来洗手。我听着姑妈的话,打消了“奢侈”的念头。吃过饭已是天黑,姑妈安排我睡觉的房间,我躺在床上,才想起母亲叮嘱的给姑妈开车费,突然心里不是滋味;又想起今天报名时,学校有多大,班主任老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姑妈带我去堂哥家寄宿,五分钟就能走到学校,住的地方和吃的地方解决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临走时,她给了一双皮靴,很干净,但可以看出有穿过的痕迹。就这样,我穿着一条牛仔裤,套着一双较长的皮靴开始了我的求学路。姑妈会隔三差五的来堂哥家问我学习情况,带来一些好吃的零食,还有一些旧衣物,但从不给我钱。那时我十一岁。
  在县城读书那年,学校老师定了很多套试卷,想通过题海战术让更多的孩子进入更好的学校,而试卷费用都是学生自己出,我把母亲带来的二十元钱弄丢了,老师催同学们交试卷费,我急得不敢去上课。一大早便走到姑妈家门口,轻轻地敲她家的门,没有回应。我再敲,前两声敲门声很大,后一声很小,我急得在她家门口转悠,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门打开了,瞬间想一股劲的冲进去。我委屈的告诉了姑妈我的来意,姑妈走进房间拿来钱给我,说道:“这是借给你的,拿来钱就给我。”“好。”我接过钱,心里掉下的石头重重的摔在地上,很清脆。
  可姑妈对我说的那句话,让我觉得这亲情也很实在,那时便觉得有钱人越有钱越抠门。没过几日,母亲来给我送零用钱,我便第一时间去姑妈家,还了钱,转身就离开。
  后来去姑妈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而我也小学毕业,转入县城二中就读中学,学校离姑妈家也越来越远。
  2005年元宵节,姑妈来学校找到我,叫我跟她一起去给四爷上坟,随同的还有姑爹和表哥。姑妈和姑爹走在前面领路,我和表哥紧跟其后。到了四爷坟前,点蜡、烧香、燃纸、磕头,表哥在一旁放鞭炮,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个伴我多年的城市,灯火通明中,我望向回家的路。
  “注意,跑开!”我还来不及躲闪,便听到表哥大声的叫,姑妈从坟前跳到地里,踉踉跄跄的说:“跑开!”我看着姑妈一脸的恐惧,而我的脚跟如同大树的根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头顶“咚”的一声巨响,我吓得抱着头,姑妈跑过来问我,有没有受伤,我说没事;表哥也跑下来,姑妈吓得揪住表哥的衣服就是两拳,那时表哥已经成家立业,姑妈的冲动让我们吓傻了眼。事后,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表哥在放冲天炮的时候,响了一次冲上天,另一响“迟迟不来”,掉下来正好要往我头顶来,才上演了刚才的那一幕。不知何谓,那一夜我的脑海里一直闪现出姑妈要摔倒的身影,我看着本是模糊的路,视线更加模糊了。
  再后来,我在县城读完高中,到省城上大学。临走那天,姑妈还未到家里祝贺,我便提着行李走了,母亲打来电话说:“你姑妈每次都是拿钱给我,叫我转手拿给你花,你小子总是躲着她。”我挂了电话,沉默不语,在去省城的客车上,我想起了刚进县城时姑妈走在前领路的情景,车窗洒进阳光,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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