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绿荫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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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绿荫塘

发布时间:2018-12-23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义龙新区新闻中心 作者:黄凤河

我是一个有着浓烈故园情怀的人。从十多岁离开故土到现在,近二十年时光里,我很少生活在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上。但在这些飘零的岁月里,无论我身在何处,浪迹何方,在寂寞的深夜,遥望月亮升起的天边,我总会忆起儿时母亲牵着我走过的山路,还有那永远在记忆深处奔跑的牛羊;我总会想起和伙伴们一起穿越的丛林,还有那绿树掩映下静静躺着的水塘。山路、牛羊、丛林、水塘,还有那些夜夜在梦里浮现的脸庞……,故里一切的一切,总让我眷恋和难忘,这其中最让我魂牵梦绕的还是那汪碧绿的水塘——绿荫塘。
  那年春末,我出生在一个有着诗情画意名字的布依山寨——绿荫。她深藏在黔西南偏僻的一隅,被许多喀斯特山峰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在我的眼里,她是那么纯净和秀美。三面环绕着高高低低重重叠叠的山峰,北面是一片较开阔的田野,几十户布依人家就横在这些山脚下。天高云淡,绿树丛中,折叠的石板路,歪歪斜斜的石板房,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轻烟薄雾缭绕其间,不是仙境,而在人间。在海拔最低处,村子的中央镶嵌一汪水塘,因地名而得名绿荫塘,这恰似佩在村子腰间的绿宝石,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绿荫塘大约有四、五亩地那么大小,像家里灶头上的铁锅状,周围峭壁巍巍,岸边垂柳依依,水草丰茂,那高大挺拔的金丝榔,枝繁叶茂的榕树也许就一直守候着水塘的吧!它们的根爬过岩石伸入水塘,它们的叶覆盖水面,与水塘相映成趣,互诉衷肠。从表面看,绿荫塘是一潭死水,其实深处与阴河相通,暗流涌动,深不可测,从未枯竭。在水塘旁边有几眼从石缝间地底下涌出的泉水,冰凉彻骨,清冽甘甜,顺势而下,哗啦哗啦,缓缓注入绿荫塘,增添了无限生机与活力。不知是哪年哪月,勤劳智慧的先辈们修起了通往水塘的石板路,并用青石扣住泉水,雕龙画凤,形成了现在的这几口水井,有饮用的,有洗菜的,有洗衣服的,有牲畜专用的,分门别类,方便实用至极。从此,绿荫塘告别了百年的孤独千年的寂寞,迎来了世俗生活。从清晨到傍晚,从春夏到秋冬,绿荫人时时守候她,依赖她,敬畏她。清晨,家家户户来挑水,叮叮咚咚,络绎不绝;午后,浣衣的少女,洗菜的妇人,牵牛的老者也朝水塘走来;一天到晚赖在水塘的则是我们这些无忧无虑的孩童,穿着背心,卷着裤管,欢声笑语,摸鱼捉虾。若是炎炎夏日,我们一丝不挂,钻进水塘,任爹娘喊破喉咙也不肯上岸,一泡就是一整天。农闲时节,大人们则不约而同齐聚古树下,水塘边,或玩扑克,或下象棋,或家长里短——张家的猫生崽啦,李家的鸡上树啦等等。困了,到塘边洗脸清神;渴了,到井边喝水润喉。绿荫塘不仅用她甘甜的乳汁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绿荫人,而且还为这里的人们提供了娱乐的好去处,成了天然的乐园。可以说,绿荫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对水塘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愫。每年的春节,正月初一的拂晓,每家都会肩挑水桶,手拿香纸,虔诚的来到水井边取水,然后焚烧祭祀,念念有词,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井水甘甜,塘水不枯。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绿荫塘里没有龙,但有大鱼,形体大如门板,人们皆称门板鱼。门板鱼的出现可遇不可求,来无踪,去无影,非常神秘。在我的记忆里,绿荫塘的门板鱼曾出现过两次,一次是1984年,至今我仍记忆犹新。清晨,有人在塘边割草,发现大鱼在塘中巡游,不禁惊呼,这一消息立即传开,整个村子沸腾了,绿荫塘边站满了人,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占据着有利地形,因而得以亲眼目睹大鱼的尊容。鱼群浮现了,大鱼一条,小鱼成百上千条,小鱼围着大鱼,像千军万马护卫着一个将帅,在塘中游来游去,时隐时现,时浅时深,摆尾摇头,悠悠然,自得其乐。我们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心中充满了无限惊喜。另一次是1994年,可惜那年我没在家,因而遗憾错过了。据老辈人回忆,之前的1976年和1934年也曾经出现过,每次出现都吸引了无数人驻足观看,叹为观止。绿荫塘因门板鱼而神秘,绿荫则因这汪塘水而闻名于十里八村。
  绿荫塘除了神秘还有很多奇异的地方。每年山洪爆发,她包容来自四面八方的洪水,蓄为一塘,几天就消沉到原来的水平面,从而避免了人们遭到水患。若遇旱灾,塘水略微下降,但也从未枯竭。2010年年初,祖国西南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干旱,黔西南就是重灾区,这里的水库干涸,河溪断流,裂痕密布,鱼虾渴死,草木枯黄,田地绝收,人畜饮水严重告急,整个西南旱得只剩下可怜的几滴汗水和泪水。意想不到的是,我家门前的小小绿荫塘却绿波荡漾,风韵依然,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还有,绿荫塘的水的颜色会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或碧如玉,或黑如墨,或褐如土……。绿荫塘的水温酷夏冰凉,寒冬热气腾腾,雾气缭绕,不是温泉却胜似温泉。
  时光飞逝,岁月轮回,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在漂泊的旅途中,我也曾跨越长江黄河,可惜那里的水太汹涌,没有涟漪;我也曾触摸东湖西湖,遗憾那里的水太浩渺,缺乏灵秀。于是,异乡的水漫过思乡的堤,我多次回望故园,走近拥有我整个纯真童年的绿荫塘。每次来到塘边,我总要独自在那些光滑的岩石上坐一坐,在斑驳的古树下摸一摸,在清凉的塘水中洗一洗,最后走到井边,凝重地合起颤抖的双手,掬起一口井水,渴望能溶解那浓得化不开的缕缕乡愁。今年春末,我再次踏上回乡的山路,在老屋住了一段时间,这让我有机会细细默读品味有着美丽名字的乡村和眼前这汪神秘的塘水。临别的深夜,在寂静的老屋里,我躺在摇摇晃晃的木架子床上,辗转反侧,扼腕叹息。沧海桑田啊!如今,依稀的石板路走到了尽头,风雨飘摇的石板房也消逝在雨岁月的风雨中,碧波上少了鸭鹅的嬉戏,多了垃圾的横行,泉水的欢歌已变奏成哀婉的呜咽,塘边的人们用上了自来水,洗衣机,牧羊的人也去了远方,水塘落寞了。乡村城镇化的印记越刻越深,喧嚣已成了乡村的主旋律,恬静的山村和碧绿的水塘只留在今夜残缺的梦里。
  翌日清晨,我迎着潮湿的风,背着沉甸甸行囊,走近始终割舍不下的绿荫塘。凝望眼前变了容颜的水塘,我静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来到井边,双膝跪地,又很凝重地合起那颤抖的双手,掬起一口井水,端详片刻,却难以入口,不禁潸然泪下,不为别的,只为那曾经给我带来温暖如今却浸透冰凉的这汪塘水。
  挥挥手,别了,迷蒙的绿荫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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