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场出来，我拎着一大包东西，挤上了回家的101路公交车。101路从城西到城东，这个点儿人特别多。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才六点过，天就已经黑尽了。车快关门时，门边急匆匆跑来一个女人，提着个胀鼓鼓的编织袋，费力地挪上车，挤到我身边站下。车厢里人挨人，拥挤嘈杂，连转身都困难。
女人长得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个子特别矮像发育不良，长相难看，脸宽大颧骨高，很不协调像个侏儒，穿着一件过时的花外套，俗气得很，总之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公交车慢悠悠往前爬行。女人上车后踮起脚朝车厢后面看看，把编织袋往我脚边挪了挪，对我说：“大姐，麻烦你往里让让，行吗？”我左右看看，全是密不透风的人墙，哪有啥空地儿啊。我瞥了她一眼，苦笑一下没说话。
车子晃晃悠悠，我肩上背着挎包，手里拧着沉甸甸的口袋，被挤来推去，几乎站立不稳。车过了一站，女人不由分说，又提起那脏兮兮的编织袋往我这边挤，我没好气地说：“你这人怎么搞的？挤什么呀？”
她讪讪地说：“大姐，我站这里不太舒服，想换个地儿行不？”“人那么多，谁都不舒服，你就别动来动去了，好吗？”真是莫名其妙，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她的脸憋得通红，看看我似乎还要解释什么，但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我实在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干什么，越发觉得她碍眼，我瞪了瞪她，侧过身子望向窗外，再不想跟她说话。
兴许是刚才在商场里逛久了，车上人多空气不流通，我感觉头晕沉沉的，便闭上眼养神。“大姐！大姐！能借你手机用用吗？”突然有人扯我衣角。我睁开眼，居然又是那个多事的女人。
“我手机忘带了，孩子还在校门口等我呢，去晚了怕他着急。”她求助地望着我，一脸焦急。
虽然很不情愿，但想到孩子久等见不到母亲，一定会急坏的，我心生恻隐之心，便伸手去摸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现有一只手迅速从我身后缩了回去。我顿时一惊，是小偷！我扭头一看，后面站着两个吊儿郎当的小青年。这时，车门开了，两个小青年挤到门边，一阵风似的跳下车跑远了。
“给你，手机。”我把手机递过去。女人摆摆手，笑了：“大姐，我手机在身上呢。我见那两人鬼鬼祟祟的，一直在你身后磨蹭，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但又不知怎么跟你说，就故意找你说话，可你一直没明白。”
我恍然大悟，原来女人一连串奇怪的举动，竟是为了提醒我，小偷没有可乘之机对我下手，我的手机才没被偷走，我却误解了她的善意。我的脸一下红了，满怀歉意对她说：“刚才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呵！”
女人笑笑：“大姐，没事儿，坐车得注意点儿。”她脸上的笑泥土般自然淳朴。我到站下车了，冷风拂面，我的心却暖融融的。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面孔，最动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