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老的母亲与残疾的儿子

查世霖

  在繁华的商业中心区自由市场上，有一对设摊卖货的母子很是吸引眼球。
  母亲羸老，八十开外年纪；她的儿子，则看不出实际岁数来，估摸三十上下。
  小伙子原本应该是相貌清朗，骨骼俊逸的人。他罹患的大概是脑瘫之类毛病，口眼歪斜，脚跛、手畸形，说话含混不清。
  那位母亲虽然羸老，但是精神还算矍铄，思维清晰，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人。
  年轻的时候，老人应该是个叱咤商海的人物。如今虽然老了，但从她摆摊铺货的讲究上可以看得出，她每摆设一样货物，都是动用了心思的，不是胡乱铺设。
  一辆板车，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商品，板车的栏杆上也密密层层地挂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每一件小商品都用笔歪歪扭扭地标明了价码。
  谁要想买东西，一近前去，那个口眼歪斜、面前挂着一小皮包的小伙子就会热情地、一拐一扭迎过来，带着几分欣喜和讨好，透出十足的“谢谢惠顾，感激不尽”的卑微。他眼睛斜睨，面相恐怖，迈步的动作幅度大而怪异，好像要扑过来碰瓷你一般。不熟悉的人会被他的动作吓到，所以，买东西的都是熟人，或者心存善念，有意照顾他生意的人。看起来，生意清淡到一般没什么生意。
  做母亲的帮助儿子支好摊子，铺上货物，然后离开，由她的儿子独自经营。
  也许，老人年事已高，实在没有精力长时间坚守。也许，老人家是有意培养残疾儿子的独自打理能力，希望自己做不动或百年之后，儿子还可以自己出摊卖货。
  现在的政策，以那对母子的情况，应该是有最低生活保障以及养老金、残障人士生活补助等等社会福利的。做母亲的之所以坚持设摊卖货，大约是勤劳一生的她，已经形成的生活习惯。就像种惯了田地的老农，总想到田边地头这里刨刨、那里薅薅，一闲下来就浑身不舒坦。
  再者，勤劳的人自有其思维定式。虽然那位母亲的儿子不幸是个残障人士，但是，她也不想让他无所作为。她培养他出摊卖货，期望他掌握一点生活技能。至于挣多挣少，总比街头闲逛强。以老人的精明来看，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的残疾儿子像个身心俱残的傻子一样，每天围着垃圾堆打转，被不懂事的顽劣小子当傻子欺负。
  虽然他全身一无是处，连话都说不清楚，但是，只要他还会照顾他的摊档，别人就知道，他残疾的外表里面，还有一颗精明的心。因此上，别人也会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对他怀着敬意，他就还能像正常人一样保持那份人格的尊严，任何正常心智的人就都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从那个小小的摊档上，我看见了那个母亲的坚强与自尊。从那个口眼歪斜，跳着怪异的“鬼步舞”守护经营着摊档的小伙子身上，我看见了一种对“健康”、“正常”的眷恋心理，以及为了生活更美好所做的不抛弃、不放弃的努力。
  那样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与那么不幸的一个残疾人，生活尚且如此努力，不颓丧，不自弃。尽管由于自身条件，每一次出摊摆货都会显得极其艰难，而且，生意又是那么的清淡，可他们依旧坚守着，不气馁，不失望。有一份希望，就坚持着那份信念，守候着那份梦想。在这对坚强的母子面前，好多身心健全的人，都应该感到汗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