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盛大（五首）
   张凡修

  蝴蝶却在忙着
幼时瓢虫向成年过渡，需分解
挣脱，自己的旧乐器
蜕一层，响一层

蝴蝶却在忙着
被吹奏

同样都有斑点
同样头盖骨闪亮
——这乐器，是身上多余的器官

当斑点粘牢笛孔
叶片、草丛轻松多了
“两侧的音乐”自尽头而来

蝴蝶却在忙着
拆洗、晾晒。折叠时
也在听

  春三月
直接从土里长出的叶子
真切地，倾斜
筷子粗的绿条，开小白花，花蕊是黄的
新换的土，有碎坷垃，燥干、涣散
花盆有一道小径的入口
浇水时，不构成任何
渗透力。如同饺子开锅时，漂浮
饺子是素馅的
搁在纸上不油腻
这就往往疏忽上面的字
不可能默写一次
院子里，葡萄架兜住我的身子
素心、素面
低矮。远离梢头的枝枝蔓蔓
不琢磨他事，不关心痛痒
从土里长出的叶子，自然长在那里
开小白花的饺子
别看在锅里鼓鼓胀胀，熟了
自然瘪下去

  春日盛大
周遭，是大片
颗粒植物
正紧缠庞大的春日
事实上
轮廓从未被打开
半隐半明
低垂着枝条
不过是风来摇晃
闲来前倾
庄重、警觉
并紧挨一条退后的小溪
大致轮廓于
一株大麦草失神时
一身绿叶的缠紧中
春日盛大
事实上
惟我离春日周遭
最近。我随身
携带的布袋
已腾出宽敞的院落

  龙舌兰
龙舌兰开花后植株即枯死。它的忧伤
有固定的形状——
高悬的叶子涅成莲座
灰绿色的扶手
环绕。几乎是，一种抵制
大部的叶子向后反折，间或内折
纵向的白色或黄色条纹镶边
也有些底部叶子
软软地匍匐在地
这多年我日渐委顿。除了自己
什么都看不见
心里有缺口，想把它堵上
我就看一眼
昂扬两岸的龙舌兰

  枝条高过屋顶
枝条高过屋顶，风一刮
抽打瓦片。我深知在抽打瓦片的夜色之中
有属于我的
我的枝条硬朗，瓦片坚韧
作为从中保持阐释的空间
我和它们属性相同
所谓属性，就是枝条抽打正浓
交织、扭曲，拧成绳。不同类别的
绳。一条条系着风
绳在风中断茬了
不再抽打瓦片，扔下无数个线头
而梢头夜色正浓
除了在这屋顶之上庞然踩过却
从不出声的夜行者还有
我们一次次抽打却
永无法身临其境的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