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眼里的泪花

杨本彪

  小时候，我幻想着蓝天上会有一片深海，雨滴就是从深海里递出来的。每当这时候，总会有一双温暖的手把我抱入怀中，轻轻地摇我入梦，让那片海水顺着屋檐的角落，在五彩斑斓中寻觅生活的真谛。

  年幼的我特别好动，一刻也闲不住。只知道跟随父亲到处奔跑，小手紧紧地拉着父亲那双宽大而温暖的手，感受父亲手心的温度，不愿放开。看着哥哥姐姐都背上书包去学堂，才5岁的我也背上崭新的小书包奔走于林荫小道。要是受到别人家孩子欺负时，父亲总是不顾一切地和人家理论，最终获胜才罢休。此时的我总觉得天塌下来父亲也会为我扛着。

  自从上了中学后，父亲的爱多有一丝变化。每天晚饭时总要唠叨几句，我总以满不在乎的样子附和着。在几次粗心事中让我渐渐害怕起父亲来，每一次责打都会烙上痛恨的痕迹。而父亲看见我啜泣的样子，默默的走出了家门。他受不了我的眼泪，他怕我看见他的眼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15岁的我踏上职业学校的大门，第一次离开父亲温暖的怀抱。处处都是陌生的，父亲隔三差五地来到学校门口徘徊，来时总会带上一点“乡味”来给我，让门卫老师把我叫出来，总还要唠叨上几袋烟的时间，倔强的我只聋拉个脑袋假惺惺的听着。

  记得是学校校庆放假的日子，曾经的初中同学来找我玩，让我做一次“东道主”，此时的我顾不上囊中羞涩，掏出唯一的五十元在学校旁边的小餐馆举行了一次“迎宾仪式”。正当我们沉浸在烟雾萦绕的逍遥日子中，恍恍惚惚的看到眼前出现那个熟悉而不能再熟悉的人。此时，在场人屏息凝视，目光齐刷刷的都聚在父亲的身上。父亲并未发火，只是叫我跟他出去一下，我胆战心惊的跟着过去，一目了然要挨上一顿咒了。可是爸爸没有打我，只用了最严厉的语言对我说：“孩子，你还小，别学抽烟！有几个朋友是可以的，但是你现在还在读书，别学坏呀！”说完，掏出用纸巾包好的生活费递给了我，还未等我说声谢谢，父亲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里，留下的是蹒跚的背影。父亲老了，以前挺得直直的身板，经受不住生活的重担而略显背驼，黑发也被白霜夺走了它的光彩。我知道，他不生气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心再生气了，他的心被我这“不成大器的”撞得支离破碎，此时的父亲，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终于，在凉爽的秋风里离开了职业学校，回到家乡当上一名教师，心情好激动也挺复杂。从此，我将面临人生在这个七彩世界打拼创造，刚毕业的我带着几分天真应聘到家乡的一所村小上课。

  刚跨出学校的我带着玩世不恭的心态面对工作，刚开学不久，教室里连蚊蝇的声音都听不见，几天的宁静却没有让我镇定下来，几位后座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模糊听到他们在说：“这么矮小的‘四眼’就是我们的老师，不要怕他，哪天要是惹火我，就给他来一个“降龙十八掌”！哈哈哈······”这简直让我气炸了头，心里火气十足，揪住学生就搞了几耳光，与学生发生了一场正面冲突。几个学生冲出了教室，好几天没有到学校上课，没过几天家长带着垂头丧气的孩子们找上我家，指着孩子青紫泛红的小脸讨说法。高嚷要去找校长告我的状。这时，刚做完农活回家的父亲听见院子里的吵闹声，箭一般的速度揪住我的衣领，不知道用了几层力量对我就是一顿的拳打脚踢，嘴里还以最嘶哑的声音教育着我，父亲一个劲儿的向家长赔礼道歉，最终以弥补医药费的方式了结此事，就在这一刹那，父亲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再次仰望父亲，父亲在默默无闻地为这个家操劳着。他的背影略显孤独，也许他并不期盼什么，看着我的渐变，不善于言辞的他感到一丝丝宽慰。作为儿子，我又为他老人家做些什么呢？哪怕是陪他说说话，可总是说没有时间；哪怕是蹲下来为他端上一盆热腾腾的洗脚水我都没有做到。父亲对我的付出，值得我用一生仰望，去回报。在我心底，父亲眼里闪动的不是泪花，而是人生十字路口的一盏盏领航灯，背负着人生的行囊，来去是那样的匆匆，去来也是那样的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