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 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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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 名

发布时间:2018-11-27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新闻中心 作者:吴厚炎

吴厚炎

   胡明在五楼的阳台站定。县城就在脚下。中,房屋被山拦住,忽高忽低挤在一起。市镇的嗡嗡或脆响循着空隙,又升起来,钻进耳朵。

那条细长的“豆芽街”看不见,但老是弯弯拐拐爬在心上。

大凡名称总有某种意思。胡明给儿子取名时就踌躇过。他是大学文学讲师,书架子上就推满了乱七八糟的天文地理鸟兽虫鱼。

原先他以为:街名之称为“豆芽”,定然是若干大黄桶装了豆子,盖上茅草坡弄来的狼鸡叶,再用清亮的井水去“发”,生出来的。结果不是。省城的习俗不能套用。便暗地笑过几回自己。

如今这“豆芽街”,已被百十来家铺面夹得更瘦,愈加显得曲曲折折。鸡蛋糕香烟葵花籽,两面针珍珠霜牛仔裤,油漆烧鸭铁炉子,ABC拖把西施兰,油画颜料酱油马铃铛,《小说选刊》收录机推剪……你看我我看你拥着行人。除非特别情况,胡明从不去凑热闹。一家老国营旅店退了出来,因新车站离开这儿两公里。开发公司的一个门市就在旧扯上开了张。

开张那天正赶场。胡明同许多爱新鲜的人被挡在门市的二道门外。身左是烧腊香槟白酒;身右是鸟笼滴水观音盆景。头顶大约是旅店铺位。

他爱在五楼上抄抄写写,难得见人。这时,不得不拨开汗气,透过二道门隔着的庭院找着熟人。紫荆花盛在五尺许的水泥盆内,独立院中央。这临时“栽”的紫荆“屏风”挡住了胡明的视线,歪头晃脑之间,隐隐见院子台阶上骑楼下的杯盏人头,烟雾中弹着手指头,话语也就随之飞扬。他不认识这里的主人,但“请柬”会飞到手上。大约总有人认识自己。如不践约,碰上关心自己的熟人如何交代呢?再四考虑,迟到了半小时。

终于,在一位爱搞花草书法的熟人引导下,越过“屏风”和骑楼下的陌生面孔来到后院。又碰上三两弄“气骨石”盆景的朋友。互相寒暄一阵。

站在石板院中,清茶糕点烟卷之外,屋檐口吊着鹦鹉画眉之类。婉转之下,周围是各色山水盆景——太湖石,斧劈石、沙碛石……这些有动有静的东西,大多熟悉,怎么一齐荟萃到这里来呢?恍惚之中,胡明被介绍给开发公司的经理。对方似乎早就认识他——自然是“神交”。也就不免谦虚一番。之后一时无话。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厢座。楼台栏杆夹缝间,竹器上似乎也摆好茶点,只不见人。大约是“雅座”。雅座之上的粉墙一新,几幅书画看不真切。觉着在飞舞着,是街头经常看到的那种,他想。

刚客气地接过一支缅甸“雪茄”,又被客气地带到前院的小房间内,三张床铺夹住条桌,也是一律糕点。茶具尤其古朴讲究。不时有人敬烟。开发公司经理说是闹中取静,并指着骑楼檐下的横空处,请胡明“赐名”。大意是要以“名”将两个院子分开,前院专供酒客旅人,后院乃是品茗谈趣。胡明领会,大概要将后院辟为“幽境”,不由认真琢磨起来。

既随俗又入雅的题名还未想好,他又被拖到门市的烧腊柜台里,说是已近中午,备有“菲酌”,推推攘攘之中只得就坐。两大圈长方形的人头便参差着。光头屠户贾伯伯他认识,自然不是有意识去认识的。泛着红光的胖“钟匠”也面熟,他徒弟的徒弟修过自己的表。原先通讯科的张某,现在改搞财经了,只是那副眼镜好像隔着了熟人,也就不便招呼。再就是酒量不行而“酒拳”很精的人武部王某,不知是否还在供职,因为穿的便衣。其余的吆五喝六,胡明也就如在云里雾中。

又一阵鞭炮炸开来,纸花纷坠中“匾额”送了进来、胡明趁热闹好容易脱身挤回家。题名未想好肚子还饿。觉得一杯香槟之外,卤肉的五香味重。

直到如今,只要胡明站在五楼的阳台上,那“豆芽街”上待取名的地点就让他犯愁。从楼台馆所殿宫厅宅,或者庐斋舍居轩阁园宇等等,好像都不好挑出有关字眼再加以润色横卧那里。因此,有几次,他不敢过“豆芽街”了,只有一回,他妻子要他去那门市的右边看茶具和盆景钵子,才不得不硬起头皮,恰好门市的主人在张罗,但对方似乎不认识他了——这也难怪,开发公司经理只让他们见一面。

那两院间的骑楼檐下横空处,至今不见任何人的手笔。

不久,据说那后院已是用扑克甩“五张”的闹热天地。胡明并不知道。那题名还一直悬在他的心上。

他开始怀疑自己写过的那些文章的题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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