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之路
韦 荣
前几日,跟着友人去他的老家做一个农民工种植砂仁致富的采访。
在去之前,对于那个地方有所耳闻,那是德卧镇朗行村,处于广西的交界处。
我们开车从鲁屯出发,经过义龙大道,穿过德卧小镇,辗转北水河,便行走在朗行村颠簸的山区公路上。山路虽已平铺水泥路,但是路面还是比较缓急,一路上,走过的“足迹”由无数个“S”型组成,要不是速度比较慢,感觉就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狂傲不羁的在山间飙车。我曾试着用“盘蛇”去形容那段崎岖的山路,但是又觉得盘蛇不够长,我想用“卧龙”去形容这望不见尽头的山路,但是又觉得卧龙有种直入云霄之势,便也有些不妥。
听友人说,这山路现在已经打通了,以前还是泥泞小路,多年前回家探亲,只能坐车到白水河,然后跟着父亲徒步,很多次还未走到一半就已精疲力竭,回家对于他来说,既是一种渴望,也是一种行者之路。车依旧行走在山区中,我不敢慌神,沿着这山路轨迹行走着,待到稍平缓之处,我也会偶尔看看周围的风光,山间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像圣诞树般的身影,便认为那是杉树林。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像素颜画像弯曲的笔画。
春光乍现,阳光也毫无羞涩的普照着大地,风吹响了山间的树林,留下沙沙的声音。待到目的地,已是晌午。下车一看,我们处在半山腰上,微风徐徐,让人有清爽之感,初看远处,山峦有些模糊,只看见山顶围着一层雾,稍近的几座山头,植被密而不高,山间传来鸟儿“吵架”的声音。
脚下,便是这个村庄的无规律的排列着。提着采访设备,寻找“下山”的路,在两条支路之间徘徊,最终选其一条缓缓而下,绕过几户农家,便到了接受采访的农民工家。
四十多平米的院子,没有护栏,细看也凹凸不平,地面显现出裂纹。八十多平米的房子背靠着山,兀立着,铁制大门上贴着春节的喜庆,木制的侧门半开半掩,走近一看,门框已破败不堪。
看见院子里摆放着凳子,就坐下稍作休息。还未等主人回来,走过来一个人,中年男子,一米五左右的身高,瘦骨嶙峋,外衣极不对称的挂在肩上,走路一歪一跛的。看到我们到来,脸上露出了笑容,用方言叫唤着友人的名字。
友人喊了一句“哥”,便递上一支烟,他摇手示意不会抽烟,便叫我们过去他家吃饭,友人委婉拒绝,他再三邀请,友人又一次谢绝,他便上前拽着友人的衣袖,友人很是尴尬,满脸通红。随即,也过来拉我的手腕,我也婉言谢绝,看着我们心意已决,作罢,便也坐下来跟友人聊天,都是自家亲戚,聊天自然没有隔阂,我隔三岔五的插上几句话,一杯茶的功夫,主人便以回来。
友人也叫主人一声“哥”,听友人说,中年男子的祖父与他祖父辈是亲兄弟,主人是堂兄弟,多年来生活在这里,因炎热,都是以种植甘蔗和玉米为生,勉强能维持生计。友人父亲年少当兵,后来分配工作,便离开了这里,住到了县城,留下的土地便都给了堂哥。前些年,堂哥一直在外打工,一次机缘巧合,经过堂哥朋友介绍,这里适合种植砂仁,堂哥便萌发了念头,遂这两年都在学习种植技术,此次过来采访便是给他做一个致富的专访。
跟着“堂哥”闲聊几句,他端上茶水,不一会儿,四个人便开始了采访事宜,我负责拍摄,友人负责写稿。在去种植砂仁地里的路上,友人跟着“堂哥”走在前面,中年男子走在中间,我则一前一后的取景。崎岖的山路,顺着半山盘旋而下,走过几户农家,穿过几道田坎,跃过几道地坎,便走进了山坳中,深山里郁郁葱葱,有流水的声音,有脚底下树叶摩擦的声音,还有远处村寨传来鸡鸣狗吠之声......
有空之余,我便留在了中年男子的身后,他右脚呈外“八”字,左脚靴子一半踩在地上,一半悬在空中,我一直在想,那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在走路,可惜在他长裤的遮盖下,我无法看清,只看见他走路一瘸一跛的,像个杵着拐杖的老人。遇到路坎时,他都是右脚使劲,纵身跃了上去。我“紧跟”其后,生怕他一个不留神,没有跃上去,我好及时伸出援助之手,只是我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他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我,我微笑着示意他,他好几次伸手过来帮我拿机器,我客气的连说好几次没事。
我们以很快的速度完成了所有采访的素材,原路折回。
到家已是下午一点半左右,“堂哥”用土坑烧上柴火,挂上一壶水,便跑到后院抓鸡,我们则坐下来休息。稍许,提着一只肥大的鸡走进来,把早已烧开的水提到院子,三下五除二拔掉鸡毛,没过多久,香喷喷的饭菜便以上桌,同时也来了两个长辈。
饭桌上,大家还未围坐在桌子边,我便闻到了甘蔗酒的香气,香气中带有甜甜的味道,意识到要开车,嘴里的口水便咽了下去。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了饭桌上的闲聊,长辈们抬起手中的酒边喝边聊,偶尔夹菜,饿似豺狼的我忘了吃相,跟长辈们客气一番之后就开始了吃饭的进程。友人起身敬了长辈几杯酒,便开始拉家常,而我早已吃完坐在一旁。
酒过三巡,已是下午三点,太阳没有回避的意思,依旧把院子里的凳子照得很显眼,大家的脸上也红扑扑的,也许都带着一丝睡意。我们表明要走的意图,“主人”明白我们工作在身,也没有过多挽留,我们拿着设备走出来,“堂哥”和中年男子抢着帮我们提设备,还装了几瓶甘蔗酒。
一路上,友人跟“堂哥”在前面说着一些客套话,中年男子左右手提着四瓶酒缓缓往上走,我一如既往,紧跟其后。他额头上有了些汗珠,一边走着,一边说:“有时间过来玩,我带你们去对面玩,那边是广西,我有个妹嫁到那边,可以带你们去对面河里洗澡。”我们应声,好!还未走到停车的位置,中年男子又以同样的语气说了一遍,我心里嘀咕着,估计是喝醉了。
来到停车的路上,中年男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我们前面,把酒放在车上,跑到路边,拿着一把菜刀一边把甘蔗分作两段,一边说:“这点甘蔗你们拿回去吃,有点长,我把他砍作‘两半’”。才意识到,那是他早已准备好的甘蔗,刀也如是。
回来的路上,我跟友人没有太多谈论这次行走,山路依然蜿蜒崎岖,路途中偶尔遇到一辆摩托车,阳光斜照着车窗,远处的山依旧很模糊,云雾感觉明显的变淡,却始终看不清楚它的样子。
而我们,却早已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