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柴（另一篇）
田 夫
在家乡顶效镇的方言习惯里，农家到荒山上寻找作为燃料的杂木，称为找柴。在顶效镇周边的布依族村寨，他们却称为要柴。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至八十年代，由于贫穷，农村绝大多数的人家烧的都是柴火土灶，只有极少数干部家才有能力买煤烧。由此，作为家里的男主人，农闲时肩杠 担皮条到山上找柴割草，便是一项缺之不得的活路，同时，这也是检验一个男人是否勤快持家的标志之一。
记得我第一次找柴，便是在我九岁左右年龄，跟随我家老瓦屋上方一个姓黎乳名叫小六生的小伙伴，一起到名称楼纳绒窝的高山上去“实习”的。由于年幼力小，那次从早上出发，到傍晚太阳落坡回家，我仅杠回一根手臂粗、一丈左右长的干青杠柴。这次找柴，被慈爱的母亲捻着耳朵教训了几句，只叮咛以后到山上打柴，要跟大人去，跟防备树林里的蛇咬虫叮，少找点，不要狗吃牛屎只图多，把身体累伤压痨了划不来。首次找柴，我为了用力掰断干柴，便抱着柴全身悬空使力压，干枯的柴瞬间断后，我却沿土坡滚到坡脚，昏迷了近1个时辰。这事，直到1992年母亲因病去世，我都未敢告诉疼爱我的母亲。
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小伙伴去找柴，却不知布依族祭山林的禁忌，贸然到绿荫村祭山林去找干柴，被护林的几个老人把 担和皮条没收了，还被罚跪地向山神认错恕罪。回家后，又被严厉的伯伯（父亲）怒吼了一气。几家父亲连夜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到寨老家赔不是，才赎回了 担和皮条。从此，我们才知道，布依族寨子边的祭山林，不用说砍青柴，即便是枯枝败叶，也是不能找的，因为祭山林是布依人的神山，树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此后，凡不上学的星期六、星期天，寒假、暑假期间，便是我与父亲、与小伙伴们找柴的日子。记得，我与蒋兵曾数次到顶效背面的椅子山上割碎米柴，我与父亲多次到五指山挖柴疙瘩蔸，到浪雾、光堡堡砍青杠树，到楼纳绒窝找干柴，推着独轮车到步马的大山树松林、绿化村罗寨松林去捞松毛、剔松杆枝丫。那时，我家瓦屋前的土院坝两边，堆满了碎米柴、松枝和树根，供应着一年到头全家人煮饭、熬猪食、牛饲料的燃料需求。
找柴是件十分辛苦的力气活。找柴的头天晚上就要准备好第二天上山吃的米饭团、耳块粑等吃食，至于水，自有山上的清泉水可敞开肚皮喝，我常常和父亲清早出门，到山上便急着找枯树。枯树要用地瓜藤等扎成 ，我只能挑两小 ，约30斤重，父亲要挑八 。用皮条绑勒好后，再用杆担插好，才好挑，柴挑子弄好后，才生火烧烤带去的干粮吃，直到傍晚才吃力挑着回家。这里，有一件趣事，顶效街上有个我称呼为老表的，他家俩爷子找柴，从绒窝担到绿荫村的狮子山脚一个叫美女梳头的地方，老表就因烟丝吸光没力气了。此时，他儿子便会徒步回家装烟丝，待老表一气吞云吐雾后，只见他挑着沉重的干柴，如飞般便回家了。
找柴时，我有次到椅子山去割碎米柴，往山上爬坡时，路遇一根红籽剌（火荆）干枯地横在中央，左脚跨过时，一不小心绊着干枝，那红籽剌一弹，其中一颗尖利的剌便一下剌中了我右脚脚踝下方的血管上，似乎一瞬间，那颗剌便不见了，血管却冒出了一个青包，路也走不动。由于害怕，我只有蹲在地下大声呼喊在山脚大关山地里做活抢工分的母亲。也许是心灵感应，母亲在那么远的地方竟然听到了，连跑带爬上山背起我，一路小跑到镇医院，开刀后才将红籽剌用钳子夹了出来，至今，我右脚踝下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疤。母亲瘦弱的身躯，满头大汗，头发蓬乱地背着我急救的情景，又浮现了我眼前，尽管母亲已去世23年了……
光阴似箭，时过境迁。找柴这一农家生活的记忆，似乎已深刻在脑海，每当如今用电气、液化气煮饭炒菜时，总会不时想起、回味、闪现那童年的难忘场景……
割马草·检粪
一
在六十、七十年代，每逢星期天顶效街上赶场，附近村寨的农民都会吆牛赶马驮东西来赶场。在张家枇杷树的竹林棚周围，就会栓着几十上百匹牛马。牛马饿了要吃草，那割马草卖，便成了我们几个小伙伴“发财”的商机，更是我购买花花书（连环画）的财源之一。
星期天天麻麻亮，我们几个小伙伴便背着背兜，去早已“侦察”好的水沟边割青草。割下的水草被扎成几小 ，洒一些清水，便背到张家竹林棚边上卖。若运气好，一小 嫩草便可买5分钱，一大背水草便可收入2—3毛钱。别小看这点钱，那时，一个菜油炸得黄爽爽的 米粑才卖5分钱，一本小花书也就4—7分钱，上一学期的小学才0.72元呢。
二
牛马吃饱喝足后，便会拉屎屙尿。于是，几个小朋友又会肩挑粪箕，手握锄头，到张家竹林棚捡粪。也许如今的年轻人会奇怪地问：那粪又脏又臭，捡来干嘛？那时，捡粪就是积肥。那粪倒到自家的茅厮里（厕所），就可挣工分，到年底生产队分粮食、分红就可多得点。
牛马有限，为了捡粪的人不至于红脸打架，小朋友们会按牛马相对集中的区域划界，各捡各把守的范围。如某个星期捡得多，父母一高兴，说不定可得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糖奖励呢。
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在那“人七劳三”抢工分吃饭的年月，小孩子捡粪便是帮助家长抢工分，便是挣口粮，也是“三岁看老”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巴苦挣庄稼人的表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