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音韵
吴明阳
冬的痕迹还没有安全褪去,春,已经开始了她踏遍大地的脚步。眼光轻洒,柔风拂面,轻缓温润的春光在不经意间充斥了整个世界。春天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淘气着,它喜欢跟人们打太极,总是在卖够了关子摆足了架子之后才大方地款款而来。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静倚轩窗,我在陆放翁的诗中寻觅春天的身影,聆听春天的脚步。我听到一种蓬勃的声音正从远处流淌而来,是谁踮起脚尖摇曳被风席卷的绿色音符?这声音,似冰凌在暖阳中碎裂,然后汇成奔腾的河流,像海水一样漫过人的心坎,汇聚成一种神气,让人沉醉,让人欢欣。春,无孔不入,在大大小小的缝隙中流窜,播撒下万紫千红的色彩,绿了满城的枝叶,带来了满山满眼的青翠。它形色匆匆喜怒无常,时而阴雨缠绵凉风习习,时而轻柔舒缓温情脉脉。不知不觉,在对它的爱恨交织中,成就了一个纷繁绚烂的春天。
听啦,春风吹皱一池春水。春风如醉酒,一饮醉倒人的脸,在饮醉倒人的心。啼莺舞燕,双鸭戏水,处处动人心弦,让人不惜雇用万马奔腾,把春天留驻。春风像个间谍,偷偷潜入人的心灵,劫走人间的悲怆,留下的是笑容。春风像把锄头,摈除岁月的怨茧,开垦的是希望的乐土。
听啦,滴答滴答,那是春雨呢喃,无需雨伞,就这样放心与她激情拥抱,春雨潇潇飘下,像一条条白白的烟丝,朦朦胧胧的让人迷醉。烟丝慢慢缠绕着树枝,干枯的树干渐渐呈现出一层淡绿的色彩,活像一幅流动的水彩画。雨水慢慢滴露地上,溅起一个个如箭头的音符,大地的乐曲就这样奏响。聆听美妙的音律,心境豁然开朗,让人好像走进石孝友的“微雨洒芳尘,酝造可人春色”的美景中。被春雨洗涤过的大地,彻底溶解人与人之间冷酷无情的隔膜,彻底褪去追求奢侈的俗色,让人间着上一层充满关爱、弥漫温馨的人情原色。
听啦,花开的声音,满山的香气里,天空是那样的蓝,单纯地映着一树花朵的呼喊,美丽得让人不敢呼吸。我深信,那就是春天的胸膛打开的声音,一个季节在樱桃花烂漫舒展的指尖上漫过天空,靠近我宛如一曲旋律的拥抱。每当此时,我才确信春天和我已互相接纳,那些在冬季里捂得太久的心情,也该在樱桃花明亮的注视里抖落灰尘,换做轻舞的笑意了。当我听到樱桃花在风里歌唱,生命纵情吐露的声音,任它无遮无拦的美和芬芳覆盖了我,我总能重温到季节生生不息的呼吸和心跳。那是开放在一切时间里的答案,告诉我怎样去接纳和进入——面对每一处偶然相遇的风景,以及每一个烂漫的春天。
感受春天,在城里是绝不能完全领悟到它最真实的意义的。面对灰色的马路,熙攘的车流和人群,被高楼遮挡后的仅剩的天空,实在很难感觉春的来临,所以城里的春天是迟钝的。城里的春天是由孩子们的风筝牵出来的。当几只风筝在空中孤零零地飘着时,你才仿佛觉得春天来临了。城里的春天是吝啬的,城里的春天要自己去找,或躲在街角河边,或藏在公园一隅,或仅仅是常绿乔木的几片新叶,或仅仅是路旁的几枝花草。城里的春天是缺少色彩的,城里的春天仅由散落在各处的少量的花孤独地诉说着什么,仅由女孩子们缓慢变化的服饰去装点着,那刻意而为的色彩缺少自然,不够亮丽。
而乡下则全不一样,无论你走到何处,你所面对的始终是一个斑斓的春天。乡下的春天是敏感的,只要冬风一来,春就会主动扑向你。最早向你预示春天的是温暖而朴实的大地。只要你走出屋外,你就会发现,春不知不觉早已写满大地,那铺满房前屋后和田埂的是青草,是草籽花,是油菜花,点缀其间是不知名的或蓝或紫或黄的野花。如果你愿意抬头,那么房前屋后、河的两岸满眼的树都已绽出青芽,也会向你昭示无边的春意。乡下的春天是慷慨的,只要你愿意睁开眼睛,春便浩浩荡荡从从容容走进你的视野,那成片的庄稼地里,是色彩的交响曲,是色彩的诗,乡下的春天才是真正的彩色的世界。绿的有豆麦,粉红的有桃花,雪白的有梨花,紫色的有豆花,金黄色的有油菜花,还有各种颜色的野花点缀在田埂岸边。那简直是花的海洋,你已不能看到大地的真面孔,你只觉得站在一个充满活力的世界里。乡下的春天,还有田野里劳动着的农人,他们非常自然地融入到这和谐的世界里去,他们像花丛中辛勤的蜜蜂一样忙碌着,他们用自己辛勤的双手,在田野里写下他们最得意的诗篇,他们才让我们看到了春的真面目——孕育希望,酿造生活。乡下的春天,是无边无际的春天,是酣畅淋漓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