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面对父母租住房屋旁的一棵已年过百岁的紫荆花树,一种愧疚感总会不知不觉的爬上我的心头。
二十五年前,为了让我们能受到良好的学习教育,父母带着我兄妹四人走出峰峦叠嶂的大山,到城里靠勤劳的双手,边打工边照看我们读书。为了能多节省一点支出,父母在城郊租住到一栋价格非常优惠的木瓦房。
木瓦房破旧的程度令人不堪想象,只见每道木门残缺破损,窗户可以任由手穿梭,木梁上的蛀眼密密麻麻好似蜂巢,让人看到全身不由起鸡皮疙瘩,最糟糕的是白天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整个房屋弥漫着潮湿味,晚上一只只贪婪的硕鼠肆无忌惮的横穿爬行,吓得我们常在梦中惊醒过来。不过住进两日后,父亲利用娴熟的木匠技能,用铮亮的斧头和锯子把购买的木材加工好,小心翼翼地更换破损的木块,安装窗明几净的玻璃。
经过父亲精心的一番修葺,整个房屋焕然一新,受到房东游奶奶的称赞和对我们全家人的好感。在以后接触的日子里,她时常会把新鲜可口的水果和泛着浓郁香味的饭菜送给我们一起分享。
初识游奶奶时,她已年过七旬,但身体还比较硬朗,精神非常的矍铄。老人曾多次拒绝远在千里迢迢参加工作唯一儿子邀请同住的请求,理由是还没到走不动的时候。
游奶奶非常喜欢大院里靠路边的一棵紫荆花树。每天晨露微曦,老人佝偻着腰,手拎着不大不小的水壶,小心翼翼地围绕树干慢慢的浇着水,双眼注意力的观察,若看到刚拱出地面的野草,就会立即伸出手连根带草拔掉。
游奶奶告诉我们,紫荆花树的年龄已超过百岁。小时候,我们常带着好奇的眼光仰望它,它丝毫显不出老态龙钟样,只见五六棵像碗口般粗的枝干紧紧的抱成一团,无数的细枝旁逸斜出。每年的春季,树枝上挂满了一片片新鲜碧绿的嫩叶,从远处望去,好似一朵绿色的浮云。到了十月份,一穗穗粉红的花朵迎着灿烂的阳光,花枝招展的摇曳着头,不停地释放浓郁馥香的味道,不仅引来无数的蜂蝶盘旋,也让行路人不由地驻足观看。
在天气晴朗的傍晚,劳累一天的父亲,常会搬出两张椅子,泡上一壶泛着氤氲解乏的浓茶,邀请游奶奶同坐在绿荫覆盖的紫荆花树下,犹同一对母子般慢慢看西沉的太阳或火红瑰丽的晚霞。
游奶奶临近耄耋之年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呈直线下降,不得已只好听从儿子的意愿。在分别时,老人委托父亲,希望他一如既往的帮照看好两栋古旧的木房屋和紫荆花树,租房费将不再收取。
游奶奶走后,父亲听从叮嘱,时常手拎着钉锤敲敲打打对房屋进行修补,对紫荆花树的爱护视同生命般的重要。年过百岁的紫荆花树交给父亲看管后,没有丝毫的懈怠,时常给它浇水除草,枝干变得越来越加的粗大。紫荆花树每年都抽枝发芽,花开花落,过着更迭交替的岁月,但在它的眼里就再也没有迎来游奶奶的身影,我们也不知道她的任何音信。
随着紫荆花树越活越健壮,郁郁葱葱的外表格外的引人注目,一些喜欢奇花异草的商人纷纷上门踏足购买。面对一次比一次高的价格,父亲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回绝。
与无任何音信的游奶奶分别约十五年时,身体一向虚弱的我,患上了严重的伤寒病,需要一笔为数不少的医疗费。在城里举目无亲,仅靠父亲两只手廉价出卖劳动力而经济收入有限的我们感到十分的头痛。为了想减轻家庭的负担,病入膏肓的我打起了院子里紫荆花树的主意——想怂恿父亲偷偷出售。
“虽然我们不知道游奶奶和家人的音信,但我绝不能背着他们出售紫荆花树!除非你们也把我卖了!”父亲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我的内心产生了的羞愧,同时也终止了一切不良的想法。
秉着父亲诚实、守信等诸多作风,在往后的岁月中,我们乐观勇敢的克服生活中一重比一重还要大的山,过上了想要的幸福生活。如今,我的父母依旧居住在游奶奶的木瓦房里,在晴朗的黄昏,他们会静静的坐在紫荆花树下,用企盼的双眸不停地盯着远方的路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