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刀磨剪子 !”,一阵嘶哑的吆喝声会在你耳边不经意间忽然响起,很有质感与知觉。
我看见一位老人就在我们小区楼下站着,他着一黑色皮质围裙,肩扛一个小长凳手提一只小铁桶,昂着头在不停地吆喝。他的吆喝打破了周日宁静的清晨。
我赶忙从厨房取出两把已经卷口已经上锈的菜刀,交给双手布满茧花的老人。老人也不答话,左看右看,正看反看,就骑在凳子上,上好磨刀石,呲呲呲呲地磨砺起来,不一会暗淡的菜刀就明亮起来,锋芒毕露起来。
是的,日子里总有一些东西,不知不觉,被风霜雨雪被骄阳烈日经历后,就会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就像我们惯用的菜刀,日复一日的切菜,它为大家的胃口做了很多细致的准备工作,不厌其烦,无怨无悔。慢慢地,那些锈迹斑斑就上身了,那些无言的迟钝就找上门了。
是的,没有谁能够保持自己的一生不失败不气馁不沮丧的,那些光鲜明亮锋芒毕露的风头过后,必然被或暗淡或平淡的时光占据,但是,在我们的生命没有完全报废之前,大家都有翻新、出新的机会。
一生中,有多少次顿挫,多少回迷茫,就该有多少轮重新打磨重新呈现,用久用旧的菜刀如此,我们的生命也该如出一辙。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该是自己心灵的磨刀工。
琴师
在戏曲舞台上,在演员未上场之前,有一帮人正端坐在某个角落,手持各自拿手的乐器,拉开了音乐的序幕,让开场的前奏曲一下子弥漫开来,把观众的胃口吊起来,是的,那是琴师们在倾情演奏了。
一曲戏有一曲戏的主题,或战争或爱情,或忠孝或背叛,或悲苦或欢欣,琴师们一丝不苟,守着音乐的城池,让音符们倾巢而出,尽情飞扬。
飞溅的马蹄声,锦旗招展,将军披着铠甲出征,刀光剑影里含着英勇和雄壮。
夜色下,客栈里,灯火渐渐疲倦,但是书生还在摇头晃脑吟诵诗文,他想要的功名利禄究竟离成功的彼岸还有多远。
阁楼上,闺房中,小姐在雅致的梳妆台前却无心涂脂抹粉,心上的情郎啊又是一场恨别离,情切切,泪涟涟,这番缱绻与愁肠该寄往何处才能安心?
红脸的关云长,黑脸的包青天,白脸的曹孟德,他们在舞台上的走步,甩袖,转身,表白,是正是邪,是忠是佞,都会被我们舞台下老百姓的火眼金睛一眼认出。
高亢时,生命里的慷慨激昂仿佛冲破了云霄;婉转时,小桥流水桃红柳绿最美人间四月天的的春景仿佛就在眼前;呜咽时,人生的苦难与挫折仿佛千座大山压在心口与脊背;开怀时,蝴蝶与芬芳仿佛铺满了所有的花园与幸福的大道。
琴师们一直在示意,在引领,在诠释。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我们能够演好自己的角色,真不容易。
弹花匠
小镇一隅,有间小门面房的门口用红漆刷着三个字“弹棉花”。里面有位老人,正在操持这份传统而又古老的手艺。
一根牛筋弦子,可以慢慢把那些发黄的暗淡的一床一床的旧棉花,弄散,弄蓬松,弄出里面耀眼的白。木槌仿佛是运动健将,它在弦上不时奔走,腾挪,梳理,使得那些棉花变得温柔温婉、楚楚动人。盘弓数次,一床床新棉花就会应声而出,美轮美奂,仿佛回到了初恋或者初心的模样。
在乡间,棉花绽放后,母亲都会小心翼翼地去田间地头采摘,回来后把一篮子一篮子的棉花倒在空地上接受阳光的检阅,所以每一朵棉花都会染上了阳光的味道。儿子结婚,女儿出嫁,做父母的都会事前准备好几床崭新的棉被,上面有的绣着“龙凤呈祥”,有的绣着“百年好合”,一是祝福二是关爱,反正里里外外都是温馨温暖的满满亲情。
时光不老,情深依旧。一年四季,当我们疲倦时,生病时,需要遮挡时,当我们需要安全感、舒适感、抚慰感时,一床棉被的及时覆盖,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呀!
棉花发黄发霉变旧,这不是棉花的错,也许是尘埃的错,霉天的错,使用不当的错。棉花们从没有怨天尤人,记恨谁,相反,它们安身立命,时时刻刻静待第二次的花开。
如此,弹花匠,功不可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