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想为留下我第一个脚印的村庄写点什么,但囿于自己文字的稚嫩,生怕经不起时间的淘洗和现实的拷问,直到这次回到村庄,那熟悉的万千景物都罗列在视线里时,不觉让人触景生情,痛楚难握……
村口的那棵梧桐树,蔫耷耷的,树叶凋敝,身上长满斑点;红蓼形单影只地摇曳在矮墙上,听凭南来北往的风吹乱她美丽的长发;无人居住的农家小院,柴扉紧扣,霉锈的铁锁锁着离情,像一场伤心欲绝的爱恋,没了温暖的寄托,任由它荒芜颓废下去;蔓草疯了般自暴自弃地生长,被忙着开演唱会的蟋蟀一本正经地嘲笑;岁月斑白了门上的门神壁纸,一些衣服晾在屋外,耐心地任阳光一次又一次地抚摸,听凭色彩一点一点地磨蚀。一些暗喻不动声色。
这样的村庄,是我心底的一颗朱砂痣,抠出血来也去不掉。我静静地行走在村庄里,村庄所有的忧伤和落寞全部让洞开的门窗说出,和我小时候的村庄完全判若两样。
曾经的村庄,父老乡亲把根植在这块于日出日落之间演绎人生的土地之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迎着朝阳出工,披着晚霞收工,雄鸡的啼叫声以及小羊的咩咩声是免费的交响乐,徐徐升腾的炊烟是劳动一日之后欣赏到的最美丽的图画。乡亲们用犁尖深入土地翻遍春夏秋冬,用种子占领土地萌芽新的希冀,用淌着的热泪表达对脚底下这片黄土地的深情。翠绿饱受雨水和汗水的沐浴,于是,在秋天时,准会用金黄覆盖脚下这片广袤的黄土地。
曾经的村庄,有村西头老枣树上的呼喊,星星点点的收获,在阳光下闪烁,斑驳的树皮虽刮破了我们的衣服,却刮不破我们小小的心那么容易就承纳的快乐;曾经的村庄,还会有小伙伴在银白的沙滩上仰面躺下,关闭了呼吸与笑声,像一条搁浅的鱼儿,看不出有什么埋怨和失落,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枚花斑的贝壳;曾经的村庄,还会有月朗星疏的夜晚,表演者正襟危坐,腿上放置着早已布满岁月尘埃的二胡,任幽怨的心曲在村中央流淌成河,然后,与秋天一起被父老乡亲温存地收割……
行走在村庄里,少有人影,无疑,我成了村庄的过客,仰头作长啸状,思绪成诗。随着越来越多的土地被抛弃,村庄也就不可避免地空旷萧败起来,似乎成了老人和儿童的收容所,或许,那手持拐杖的老人正是村庄的缩影。从此以后,村庄只作为一个名字,存活在那些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摸爬滚打的村民的记忆深处。站在村庄的最高处,想给村庄拍照,而植物高过了院落,高树上孤零零的鸟窝连同破败不堪的围墙把原有的兴致覆盖得只剩下失落。
罢,罢,罢,就将所有的儿时记忆酿成一杯酒,饮下它,永远陶醉在和谐美好的画图中;将一切等待开启的美好现实斑斓在记忆深处,然后,静静地,静静地走出村外,走向遥远和宽广,虽然还不确定遥远到底有多远,宽广到底有多广。在蓦然回首的刹那,留下亮晶晶的村庄的模样,希冀它能常在梦里停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