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只要进入阴历六月,我牵挂两件事:赶查白和找鸡枞。
那些比我们大的姑娘小伙赶查白回来,总是绘声绘色地讲述途中的奇异见闻,吃狗肉汤锅,吃剪粉凉粉,我羡慕得直流清口水。
有一年我终于鼓起勇气向爹提出了请求,怕他不答应,又补充说:“听说赶了查白运气好,说不定我的成绩会更好,会找到更多的鸡枞。”娘知道我惦记的是那碗剪粉,在灶台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讲你妈的脑壳,那里是人看人,运气会好?我不信。”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娘对爹说:“六月二十一要到了,你去换点面条来,怕小狗他们要来。”我舅叫小狗,正处对象。
到了那天,舅舅真的来了,那舅 脸蛋红朴朴的,好看。我沾光,痛痛快快地享用了一次青椒炒酸泡果下面条。舅舅赶查白回去,不久就结婚了。之后又听说,舅 疯了,一会儿唱山歌,一会儿说有个姓杨的小伙在等她,老想往外跑,几个人都拉不住。外公说,可能是被鬼缠住了。请道士来作法,不见好。外公最后很果断,说,她往外跑,由她,让几个人跟着,看姓杨的住在哪里。
一行人就这样跟着,舅娘走在前面,披头散发,又唱又跳,顺着赶查白的路。到了离我家五六公里远的一棵老杨柳树前,舅娘就跪下去了。外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钉子钉在柳树上,说,原来是这棵杨柳树成精缠住她的。回去调养一段时间后,舅娘病竟然好了。那棵杨柳树呢?死掉了。
过了几年我读师范,在学校里不停地吹嘘,查白场怎样吃狗肉汤锅,怎样对歌赶 ,查郎白妹的传说又是怎样的。两位同学对这种浪漫慕名,一位姓黄,一位姓李,我们就去赶查白。到了那里,到处摆摊设点,有卖米花的,有卖凉粉剪粉的,有卖牛肉狗肉汤锅的,有卖糯米饭的,等等。薄薄的炊烟笼罩在山头,田里的稻秧正疯狂拔节,地里的包谷红红的须正大胆而火热地授粉,竹林下,草坪上,田埂边,男男女女,花花绿绿,吹木叶,唱山歌。确实像我娘说的那样,人看人。外地人看当地人,当地人看外地人,城市人看农村人,农村人看城市人,小伙看姑娘,姑娘看小伙。人群如流水从山上流到山下,又从山下回流到山上。从人到草到树到稻秧包谷,无一不洋溢着旺盛的生命力。突然人群扰动起来,一些人奔跑吼叫。据说是打架,不一会儿就平静了。
我们东逛一下西逛一下,没有姑娘邀请我们对歌。山上那些成双成对的,是早就预约好的。突然插一杠,成什么话?甚至还有挨揍的可能。黄姓同学是布依族,赶 有些手段,不敢用,有些失望。天似乎要下雨,我就邀她们往我家赶。
寨子里赶查白的姑娘陆续回来了,两个同学一进寨,就显眼,他们穿着举止有书生气,同农村小伙不一样,引起了那些美女的注意。我们在院坝里谈天的时候,她们中的一位借口借什么,侦查来了,聊了几句。黄同学写诗,多情,喜欢逗姑娘。那姑娘恭维他是有“马料本本”的人,有工作,他故意撮起嘴说话“你朗格这样谈 ”,逗得“侦查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