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
韦 荣
“你放假了什么时候去外婆家玩呢?”
“放假第二天就去。”
“哦,那我带好作业跟你一起去。”
“不要你跟我一起去,那我不去了,你自己去。”
“哥,你不去,我也不去。”
打小,家里就是两兄弟,我是老二,也是老幺,农村都有“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的说法,加上家族比较大,祖父、祖母也是传统的农民,可以说我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记忆里,祖母总是把我跟哥哥叫到身边,严肃的说,你们是亲兄弟,不能打架,就像手心手背一样。
父亲和母亲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父亲扮演“白脸”的角色,很少跟我们说话,也不会轻易教育我们;母亲自然扮演了“黑脸”的角色,在我兄弟两眼中,一直都是以严厉著称,特别是做家务和为人处事。
那时候的我不仅调皮,而且还很霸道。哥哥瘦小,虽比我大两岁,但个头跟我一样高,而且还没有我胖,所以往往被欺负的不是我,而是他。印象里,我追着一辆大车跑,狠狠的摔了一跤,哥哥跑过来拉我起来,我一边哭一边揍了他几拳,然后哥哥也跟着哭;分配好的家务,我总是以拳头作为要挟,让哥哥一个人做完;我总是给你取一些外号,而且总是当着所有的小伙伴叫他;每次母亲买吃的,我总是把我的那一份吃完再去抢他的……很多年后的今天,再次想起,才知道那也是一种伤害。
那时,父母的溺爱是如影随形的。整个家族都知道我的命是“捡来玩”的,加上我从小自尊心就很强,哥哥的很多申诉在父母那里不是没有回应,而是父母每次动手打我,我都会病上好几天,年少不懂得珍惜,以为那是压制哥哥最好的方式,所以就肆无忌惮。
记得有一次,我跟同学发生争吵,同学动手打了我,我不敢还手,哥哥一句话也没用说冲上去就打,我看着同学三兄弟群殴哥哥,我忍不住动手了,那次哥哥被打断了门牙,我只是皮外伤,那次我才知道原来我爱耍“门槛猴”,在家跳得凶,在外认怂。这些年回想起来那一幕,心里总是心酸,那一次以后,我从未跟哥哥动过手。
村里有个大胖子,他总爱欺负哥哥,但是我打不过只得忍气吞声。自从哥哥那次为我打架以后,我就希望自己赶快长大,然后去收拾那个胖子,执拗的认为只有我可以欺负哥哥,别人谁都不可以。后来,一次摩擦,我鼓起勇气跟胖子单挑,他鼻子被我打出了血,这就是那时候评判输赢的方式。也就在那一年,哥哥去了另外一个乡镇读书,那一年,我们分隔两地。
在乡镇读书那两年,哥哥的性格变得孤僻,我的无理取闹难免会碰到他的忍耐的底线,只得向父母告状,我的“冤屈”总能得到伸张,每次面对父母的体罚哥哥总是口服心不服,我想起了那时候哥哥眼光里闪射出不甘心的眼神,要是那时候我知道哥哥在乡镇读书受到了别人的欺负,我是断不会跟他较劲的,最起码不让他在青春叛逆时期有所遗憾。
后来,我被送到县城上学,跟哥哥见面的次数更少了。
2004年,我上初一,那时候哥哥初三。那个暑假,哥哥问母亲要钱去买试卷,母亲没给,说哥哥拿钱去花,根本不是买什么试卷,青春期的我们自尊心都很强,受到怀疑总是偏见的认为那是一种不公平的表现。那是哥哥第一次跟母亲吵了起来,他的话语里强烈的斥责母亲的不公平,认为同样是儿子,却受到不同的待遇。母亲实在是忍无可忍,叫父亲拿扁担打哥哥,然而,父亲也知道我们都长大了,已经不是“舍得棍棒出好人”的年纪,父亲迟迟没有动手,哥年少轻狂一怒之下拿起菜刀就往自己的手上砍,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来,祖父看到了,边骂父亲边用白布裹住伤口。我在一旁一言未发,骑着自行车带着哥哥往医院赶。清楚地记得,伤口缝了5针,医生问我,是不是打架被人用刀砍的,我说不是,医生只是摇头。那时候的我,学会了去思考,懂得了简单的人情世故,刹那间突然意识到,虽是亲兄弟,伤他最深的却是我。从那以后,我们之间话很少,我知道,那个年纪,他是有怨恨的。
没过多久,哥哥休学,跟着家族的堂哥去了贵阳打工,一呆就是四年。那四年他没有回过家,一次也没有打过电话给母亲。其实,母亲很疼他的,每次想知道他的消息都只能在堂哥那里去打听,每次打听到消息都会唠叨个不停,父亲只是听,而母亲每次说着说着就沉默了,我看得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伤痛。后来母亲在别人面前总是夸哥哥比我长得帅,比我懂事,每次听了之后我都只是笑,然后热泪盈眶。我知道,在她内心她也有过自责,只是那种自责根本就是两个孩子的不懂事而已。
那年我上高二,开始回想这件往事,最终发了一条信息给哥哥,把我看在眼里的爱发给了哥哥,我知道他释怀了。那次,我真的感动到不能自己,在网吧一个人哭了起来。
后来,我考上贵阳的一所大学,大学四年也拉近了我们彼此的关系,大学生活费、电脑、手机都是哥哥资助的,其实我知道,他始终是疼我的,我的想法、我的不被理解在他心里都能说得过去,他虽读书不多,但是懂得道理却远在我之上,毕竟他修的是社会这门只能靠阅历才能读得懂的大学。
在我大三的时候,他结婚了,在贵阳打拼了八年,定居了贵阳,结婚那天,父母亲也去了,看到他一身正装走上婚礼,我差点离开了酒席,因为这些年,我始终没能帮到过他什么,那一瞬间我才明白,有一种牵绊叫挂怀。
看到母亲、父亲一脸的欢喜,我想所谓的代沟最终都化成了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