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神、蜡烛、纸钱与香的由来

王仕学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亲，既包括活着的亲人，也包括逝去的亲人。对逝去的亲人，我们祭祀他们，总要面对家神，焚香、点烛、烧纸钱。甚至祭拜山水、求神拜佛等等都离不开这些东西。那么，这些东西是怎么产生，怎么演变而来的，许多人没有想过。慢慢道来，这里有不少有趣民俗学的知识哩。

  众所周知，我们中国人是有“祖先崇拜情结”的。但是秦汉以前，祖先祭拜与今天不一样。那时候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童年，童年就难免天真。他们奉行“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对待逝去的，就像他们还活着一样，还在眼前一样，因此人们祭祀时必然要“做尸”。即选取侄孙辈与祖宗相貌相近者，乔扮成祖宗的形貌，高坐堂上，接受祭拜，像活人那样吃喝，也就是后人讲的“活祖宗”。祭拜的人必须严肃认真，而乔扮的人也须如此。《白虎通》有一段说明：“祭所以有尸者，鬼神听之无声，视之无形，……思慕哀伤，无所写泄，故做尸以食之，毁损其馔，欣然若亲之饱，尸醉若亲之醉矣。”（《白虎通》卷十二宗庙条）。祭祀者看到扮祖宗的人吃掉那些祭品，吃醉吃饱，心里有了感情寄托，减少自己的悲伤。《红楼梦》里贾宝玉淘气的时候，老太太就直呼其“活祖宗”，如今农村老太太对顽皮的孙辈也如此，就是“做尸”这一习俗的遗迹。秦汉以前，文字掌握在极少人手里，刻在兽骨龟甲青铜器上，写在竹简上，非常不便，一般百姓弄不出灵牌位之类的东西。

  到了秦汉“做尸”的习俗就废弃了，改用用木头刻像祭祀。东汉蔡伦发明纸之后，将祖宗的像画在纸上，与刻像习俗并存，一直到清末大户人家及皇室都是将祖宗遗容画好后悬挂在宗庙里。照相术普及的今天，贵州不少人家将亲人遗像摆在家神上，也是古老风俗的痕迹。不知道祖宗相貌怎么办，就用灵牌位来代替。唐宋以后习俗就与今天相似了。

  大家族有宗祠，后人将遗像或灵牌位供奉在那里，逢年过节过节可以将灵牌位请回家祭祀。而南方，尤其是贵州，移民较多，单家独姓就多，在没有条件建宗祠的情况下，只好改用家神。家神是宗祠的缩小版，是一种简化。随着时间的推移，家神上“队伍”就庞大了，有祖宗，有五谷大神，有南海观音，有孔子，有关羽岳飞等等。但核心是“天地国亲师位”。贵州民族婚俗博物馆征集到一块流动家神，大概就是不断移民的象征，家神的再次简化，只有对联和“天地国亲师位”，可以背着走。家神有木刻的，有书写的，如今还有有机玻璃做的。神龛的雕刻用机制完成，雕刻的内容是完全统一的。从艺术价值来说，手工的更为可贵，兴义刘氏庄园陈列馆、何应钦故居陈列馆的神龛都是手工制作的，其图案的传统内涵可以写一篇长长的论文。

  至于纸钱，那是在东汉之后。东汉以前埋葬死者用真钱，还要埋陶俑、陶鸡、陶牛、灶台、房屋等，也就是前面说的“事死如事生”。南昌海昏侯墓、长沙马王堆墓出土了那么精美的生活用具，那么多钱、种子，就是这一原则的反映。黔西南州万屯汉墓群、交乐汉墓群出土了铜车马、抚琴俑等，也是这一原则的反映。我们确定万屯阿红老坟山古墓群大致为汉代，正是从墓中出土了汉五铢钱的缘故。某种葬俗是逐渐演变的，但不会彻底消失，总是以这样那样的形式遗留下来。

  魏晋时期战乱频仍，如果埋真钱，会引起盗墓，死者反而不安宁，一般人家减少了陪葬品。到了唐朝就有了打印的纸钱。唐朝太常博士王屿曾说过“汉以来，丧葬瘗钱，后世以纸寓钱为鬼事”，当时王屿是管祭祀的，记录焚纸钱的事情。有人也认为纸钱代替真钱对鬼神不真诚，有的大户人家和皇室依旧陪葬真金白银与生活用具，多种葬俗并存。元代《窦娥冤》里窦娥刑前与婆婆见面，嘱咐她烧少些纸钱，泼一些水饭，说明纸钱已经进入百姓寻常生活，与今天没有什么两样。

  祭祀用蜡烛，古已有之。因为古人祭祀大概在天没有亮的时候，所以需要点烛照明。《周礼》上说“司氏掌共祭之明烛”，贾之彦疏之曰：“明烛以照馔成者，谓祭日之旦。馔陈于堂东，未明，须烛照之。”说明古代是在太阳没有出来前祭祀。我们现在的烛是“矿烛”，是从石油里提取的，和古代的蜡烛不一样。古代用白蜡叶喂养蜡虫，像喂养蚕子那样。蜡虫肥壮，脂肪多。用蜡虫煮熬制成蜡烛，所以“蜡烛”两个字都与“虫”有关，矿烛就没有。

  焚香不是中国风俗，最初是基督教徒使用。传到印度后，佛教接受下来。中国焚香习俗大约起源于魏晋时期，随着佛教大规模传入，至唐宋已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