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汨罗江（三章）

封期任

端午，总会怀想一个人

  艾香，穿透天宇。

  文字，穿透汨罗。

  躁动的心，总会怀想一首诗，怀想一个人。

  诗，是《离骚》。人，是屈原。

  烽火连天，狼烟岁月。

  一个诗人，在烈马的啸叫声中，用一颗忠心一片赤诚，去报效自己的祖国。

  他把祖国，放在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他用枯瘦的骨架，擎起一个缺钙的民族。

  他忠言直谏，不顾安危。他陈述利害，不畏强权。

  叹只叹，三闾大夫的诸多良言，唤不醒沉睡的君王。放逐湘楚的一纸诏书，把拳拳之心埋于荒原。

  国，在铁蹄下，国将不国。

  民，在蹂躏下，苦不堪言。

  公元前278年的五月初五，时光打了一个节点。

  一腔热血，在滔滔的泽国中淬炼出一根铮铮铁骨，固守着我亲爱的祖国。

汨罗魂

——凭吊屈原

  一只水鸟泪水涟涟，衔起一缕幽魂，缝补上古时代的伤痕。

  江水流淌之上，一个身体精瘦而目光矍铄的古人，挺拔水面，不朽的《离骚》《楚辞》，烟雨般从我眉头升起沉浮的精神。

  一群懦弱的精灵，搭乘浩淼的烟波，抵达你的江心，探寻你川流不息的奥秘。

  用《国殇》拜祭曾经的过往，拜祭那些自由或不自由的心灵。

  千古的泪水不会止息美丽。那一个悲壮的终身一跳，羞煞了麻木的国人。

  江上，觉醒的后人纷纷举起庄严的手掌，在月色下穿梭，在阳光下歌舞。

  所有坚定的信仰灼热起伏，豺狼的铁蹄，不敢擅自闯入森严壁垒的家园。

  环顾历史，怀念迫近思绪，迫近这困乏的眼泪。

  你抛弃一切，只要一块圣洁的石头。

  汨罗江，生命之江。

  因为你，我心灵深处的猥琐才会改变。

  因为你，我佝偻的身躯才会在风中挺拔。

  因为你，我所有的伤痛，才会是人生一次极致的享受。

  我血液清澈，流着从你品格里，传出的优秀和茁壮。

  你在失落中崛立，牵扯永恒的潮水。

  荆湘大地悲壮的钟声，敲醒沉睡和松散。

  我乘上一叶孤舟，到你的怀里，解读你名垂青史的诗魂，到自由的天堂。

荒原的歌者

  天，才刚刚举着血酒，准备祭祀那些飘落的叶子。

  风，便吹皱了庭上的笙箫。飘飞的纸钱，纷纷扬扬，散落在杂乱的草丛。

  祭师说，草木灰里的酒，能尝出《诗经》的味道。

  雪染的乌鸦，却叫不醒沉寂的山崖。

  这杯走过春秋的酒辣不辣，无人知晓。

  柴门外嚎叫的狼，不怕生锈的斧钺。

  喝过生鸡血酒的蜘蛛侠，把城下之盟，一片一片地踹进燃烧的烽火中。

  北方狼呼啸而来，坚硬的铁蹄，践踏精瘦的雪地。

  雪地的呻吟，穿不透冷冽的风，穿不透郢都夜夜的歌与舞。

  王的诗性，挥洒成荒谬的魅影，晃动着隔世的幽灵。

  失意的诗人蒙冤受难，两千年的村庄藏不住他无可奈何的仰天长吟——

  生于闹市的鸟，不如死于废墟的虫。

  慈眉善目的佛，远不及涂抹金粉的魔。

  湘楚荒原的歌者啊，缺失当年的听众。

  他把所有的良苦用心，把所有的良好愿望，把所有的贤语忠言，以及内心的悲摧与无奈，冶炼成一个个火色的文字，融进《离骚》《楚辞》，融进《九章》《国殇》。

  颠沛流离的风，却提着一把剪刀，剪碎了他的忧思。

  悲愤的他怀揣着未了的夙愿，怀抱一块洁净的石头，愤然地投进清水的怀抱。

  荡起的月亮，不照古人，却照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