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独语

毛 新

一

  在《忽尔盛开》这部书里，作者对爱情这样诠释：世上情事，皆会散尽，当不得真，不过是左右手相搏，自己跟自己拆招。

  沉静读之，果真如是。这尘世间过尽的雨润烟浓，最后无不是留给世人惘然的一声叹息。那些山长水远的洁白心事，像隔夜的矢车菊，幸福的花语之上，沾满一弹即落的泪水。来时，是夹岸成林的桃花，散去，是晚寺急落的钟鸣。一来一去，缘分已是散尽。

二

  安妮说：“一个女子，不应在寂寞中空落，也不应在热闹时忘形。”生活想必只是这般：寂寞有时，热闹有时。寂寞时，于留白处独画梅花，清洌幽寒，不与人语。热闹时，置身花林，片叶不缠身。甚嚣其上的激烈和繁荣，都可以淡化成生命中亦庄亦邪的背景。“涧户寂无人，纷纷开自落”。唐人王摩诘早已给我们树立了幽雅的典范。吾，向往之。

三

  关于缘分，石头记的广告语一直让人盛叹。“世上仅此一件，今生与你结缘。”煽情如斯，令人动容。遥想那年，与夏荷姐姐在夫子庙的湖畔，挽手迤行，细细的晚风吹拂过来。抬眼间，那三个古朴的隶书跃然眼底。一晃数年过去，从别处辗转听闻她之后的遭遇，不禁唏嘘。缘分一词，本出自佛家，其间玄妙，总是让人费解。但我想，迎面红尘，一方石、一株草、一抹云、一首诗、无不是情之幸事。即便一段只能堪作回忆的情事，何尝不可玉碗盛之？

四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纵观杜甫的诗词，一字一句，无不率性而为。其实，最爱还是萧散清俊的晋人。魏嵇康，阮籍，还有那坦腹东床的王羲之。其天真出尘，是那个剑戈相接年代难得窥见的独特气韵。这些文气重的才子，本不适合于政治的阴险狡诈。如此看来，寄兴烟霞，纵情山水无疑是最妥当的安生之道。而作为一个被尘网纠缠难休的现代人，偶来高树下，高枕石头眠。显然已经是一种奢侈的天真了。呜呼，悲哉。

五

  张晓风的《玉想》，是我的安眠剂。她的字字珠玑即是甘露入心，又似明矾入井。

  夜色微澜里，轻启书页，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我：一切的美满和困厄，一切的获得和错失，只因爱而生。倘若我们已经过错，唯持

爱心才能化解干戈，以其花一生来遗忘，不如铭记在心。浮生短暂，依恋只是一场回不去的宿醉。生活的归于生活，梦境的归于梦境。爱生之时，即是疼痛弥合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