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人与上海人》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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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人与上海人》读后

发布时间:2018-11-27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新闻中心 作者:王仕学

《贵州人与上海人》读后

王仕学

 

  吴厚炎先生的作品《贵州人与上海人》读后,感想很多。平常大家在一起讨论,语言怎样简洁传神,文章怎样起伏跌宕,怎样言有尽而意无穷,等等。抽象,不可琢磨。而这篇作品恰好就是解决好这些难题的典范,值得好好品味。

  全文通过作者与兴义师专一个普通体育教师、上海人葛文中相识、相知的生活片段展开,时间跨度近五十年,空间跨度数千公里,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沧桑及人生的酸甜苦辣。不到3000字的短文,夹叙夹议,葛文中的外貌、气质、语言、品性、学识跃然纸上。开头作者这样写道:

  1970年初,我们被集中在兴义一中某教室搞运动。由汽车司机和农机厂师傅具体领导,叫“工宣队”。可能效益不好,又派来士兵,叫“军宣队”。开场时,这军人中的一位,不知从哪里寻来方凳的一条腿,上台即敲打桌面宣传动员,刚挥击几下,那木腿竟然脆生生地断为两截。“哇,厉害。”上海普通话从身后传来,一看,并不丰腴却很紧凑的脸对着我。常见的学生发型,黝黑。眉秀眼大,抿嘴微笑。他叫葛文中,刚从上海体院分来,所以胆大。之前在湾塘河边,我瞥见过他的侧影,之所以引我注意,是那异地腔调和大都市特有的身姿作派。

  点出“文革”那一特殊的时代背景。“军宣队”的人在台上讲些什么,怎样声色俱厉,没有写,吴先生抓住用方凳木腿击桌面而断这一细节,读者便可想象那种粗野,那种不可一世的气势。众人屏声敛气,一色的严肃,唯独这“学生娃”敢发声赞叹,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面,又有大都市的人对小地方“运动”的调侃。后来作者与葛文中闲聊,一个从哲学的角度,一个从武术的角度。两人对“运动”均有不屑的成分,故相识。最后写道“算了,人家是在搞“宣传”,还没有开始‘擒拿’呢。他咕咕一笑。”这“咕咕一笑”与前面的“抿嘴微笑”相照应。

  1971年,学校被别的单位占用,迁到丰都筲箕凼,“一处窝凼,两排平房,三百学生,加个食堂”,这里没有抒情,没有议论,其中的无奈与凄凉充溢在字里行间。葛文中从上海而兴义,从兴义而筲箕凼,人生直线下滑,简直到底了。当地教师都无法忍受。即使如此,葛文中还是那样天真,没有颓唐,打羽毛球教羽毛球依旧投入。文中写到:

  “筲箕”装不下足球,玩小小的乒乓也缺乏设备,这就剩下羽毛球了。小葛成了我们的启蒙老师。他发球刁钻,接球灵捷,扣杀凶悍。长吊高抛,近网抹挑,步子轻盈,进退自如。所以徒弟总打不赢师傅。

  在火车上打架这个细节也很精彩。小葛“抿嘴一笑”的蛋形脸变成了“一片灰白”,那是年轻气盛所致。接着写那两位知青从首都到南疆的偏僻之地“恐怕早憋了一肚子‘火’,随时想‘发’呢”,其实小葛何尝不是呢?这种写法“王顾左右而言它”,是虚写,有烘云托月之功效。

  作者1979年路过上海,葛文中正在上海读研究生。作者在火车站看见他,远远地用普通话喊了声“葛文中”。他惊奇地愣了一下,约三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原来他听惯了贵州方言,我们无形中自觉用了普通话,他便觉得陌生,但似乎又熟悉,以致迟疑。毕竟在兴义工作了10年,结婚生子,葛文中已融入兴义了,因此兴义人在上海讲普通话,他不习惯。这不过是“融入”的开始。

  之后,自然是去他家吃晚饭。听人讲,上海人很节俭,若干碟子摆上桌,一个鸡腿占一碟,一块霉豆腐占一碟,廿多颗花生米又是一碟。但我们没有机会碰上,是三个大碗,很快,一扫而光。小葛就同正在收拾落地窗的嫂子说了几句,很快,一深桶铝锅端上桌:猪蹄炖花生米。这是他嫂子准备发奶用的?这就动嘴,不能问。我于是想起他爱人生小蓓蓓时,我钓了些鲫鱼送去。之后不久,小葛特地爬上五楼对我说:“你吃过熏鱼没有?”我摇摇头。“很好吃的呢。但是,你只能吃一条。”到他家,揭开锅,四条油黄透黑的鲫鱼睡在锅底,每条二两左右。他也懂烹调?

  先对上海人节俭作了介绍,也是一个铺垫。接着写小葛三个大碗招待客人,是兴义的习惯,显得热情大方。吃熏鱼,甚至连他嫂子发奶的猪蹄花生米都拿来招待客人。再看临别时小葛请到餐馆吃虾仁:

  门面并不显眼,但在楼上,雅座,阳光临窗,桌子上七八样菜品也就格外鲜亮。小葛指着一盘雪白滑糯的小虾仁说:“这虾仁是店里的名菜,我长这么大,也就只吃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食指与头颈同步点着,笑容也就在眉宇间荡开。在这喧闹却并不繁华的街市之中,几个外乡人因本地朋友而在这里品味的,不仅仅是佳肴。这让我想起远离闹市的小葛的家,坐落在街灯昏黄的里弄,马路高低不平,店铺商品不丰,似乎不曾有过躁动与浮华,夸饰与非分。那么,剩下的,应是“本真”了,犹如去掉外壳的虾仁,白里透亮。我们这上海朋友的品性,大约就是在这种环境中滋养出来的吧。

  这些记叙,这些议论,朴实、诚恳、得体。用去掉外壳白里透亮的虾仁来比喻小葛的品性,那是神来之笔。

  葛文中研究生毕业后,居然又被分回兴义。1986年回到上海-长江口的“崇明岛”,黄浦江的东北面。浦东曾被他们的上海老乡称为“乡巴佬”。葛文中是地道的上海人,然而在贵州工作多年,已不被老乡看着上海人了。更让人感到悲哀的是,葛文中奉献了青春的兴义师范改为专科学校后,那洋洋35万字的“校史”,仅在其“名录”留下“葛文中”三个字,以及在“体育系”一栏说他是“负责人”之一。在校工作十五年,仅留下廿多字的记载。葛文中在兴义,别人没有将他当成贵州人,当成兴义人,而回上海,那里的人又不认为他是上海人。连校史寥寥几笔,是葛文中个人的悲哀,还是修“校史”者的悲哀,还是人生本来就是这样悲哀,谁也无法说清楚。

  然而葛文中毕竟是葛文中,他对兴义保持着自己的诚恳,对同事依旧那样热情。他退休后,携夫人来兴义。作者写道:

  “想必他对学校于他的冷暖并不知情,即便知晓,大约也不会影响他与同事间的友情,以及对留在这里的青春时光的眷顾。旧地重游的回味,当是温馨而绵长的,却是以上海同贵州的巨大反差,和老乡的白眼为代价的,因而总免不了五味杂陈。其实,这就是人生。人生经历的酸甜苦辣我们都有过,何止是葛文中呢?只不过味道不尽相同,各有特色罢了。所以,我们有八大菜系,以及散落民间无法入“系”的野味,否则,何以称“舌尖上的中国”呢?”

  读到这些沉重的文字,也就是文中所说的“五味杂陈”。这种语言简洁凝练,平淡朴素,描写传神,且回味无穷。文中虚实相间,伏笔不断,看似随意,实则匠心独具,吴先生真是写散文的老手。而我们写文章往往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哪里天黑就在哪里歇脚,不谋篇布局。形容词成语多,叹号问号林立,看似情感澎湃,实则手法单一,内涵单薄。因此,吴先生这篇佳作值得我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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