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坐在屋顶,望着空中掠过的鸽群,那鸽哨声仿佛一首老歌,飘荡在整个工人村。阳光下,父亲的身影与那飞来的鸽群融为一色,映射在我开心的眸子中,渐渐地使我迷离,思绪起过去的我与父亲。
父亲是一名矿工,打我记事起,父亲给我的感觉就是忙碌。他每天早出晚归,把多数的时间都献给了矿山。为此,不懂事的我还埋怨他陪我的时间太少,好不容易等到他休班,让他陪我玩一会儿,可每次都是玩着玩着他就打起了呼噜。客厅的沙发成了他的床。有时累了陪母亲说着话都能睡着。歪着脖子,打着鼾声,成了那时他给我的印象。为了让他休息得舒服些,母亲还专门做了一个大枕头,放在沙发的扶手上,给父亲盖被子成了我给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
小学时,有一次父亲正好休班,送我上学。到了学校,同学们都好奇的看着他。待父亲离开后,同学们说他眼窝黑得活像个国宝“熊猫”。下学后,我哭嚷着再也不让父亲送我上学了。母亲得知真相后哭笑不得。她叮嘱父亲要把眼窝洗干净,自那以后父亲的眼窝由黑变红,但我还是抵触由他送我上学。
直到上初中,有一次,父亲所在的矿上举办安全亲情会,我才有了机会陪同母亲到父亲所在的单位里看到工作中的父亲。记得单位里放着一台电脑,显示屏上全程对父亲的工作进行了录像展示。漆黑的井下工作面里,父亲瘦小的身影穿梭在工作面的架间,他额头上的那抹灯光聚焦在架前的护帮板上,斜着膀子用心操作。那支架随着他的操作缓慢前移,支架缝隙里的煤尘簌簌落下。当镜头对准他的脸颊时,他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衣服也几乎湿透。看着视频中的父亲,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母亲更是眼睛泛红,我的泪珠在眼眶中滚动。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父亲终日陪我不多的原因。
后来,我上了高中。第一天还是父亲送我的。去学校的前一天,父亲跟单位请了假,晚上父亲要去浴室洗澡,母亲说:“今早,下了夜班不是刚洗过的吗?”“那不一样,明天咱儿子上高中了,咱一定要体面!”父亲高兴地说。父亲在浴室里好长时间,直到我进去后,发现父亲用浴花用力的擦着眼窝,那白色的肥皂沫淹没了他的眼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的泪水瞬间涌出,我知道父亲是为了我才这样不停的擦着眼窝,我也知道那浴花擦在眼窝柔软部位极不舒服的感觉。父亲觉察到我的进入,用清水洗去眼窝上的肥皂沫,然后笑盈盈的对我道:“怎么了”,当我看到父亲擦得红肿的眼眶时,泪水终于止不住的落下,父亲轻轻拽过我的手打趣地安慰道:“咋了,考上重点高中高兴的吧!”听到他的安慰,我止住了泪水和他一起笑了。
我的矿工父亲就是这样,默默的背负着我们这个家,他不擅长言语的表达,却用实际付出为矿山和家庭无私的奉献着。如今,他已到暮年,而我也成为了一名矿工。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喜欢上了养鸽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喜欢站在屋顶上听着鸽哨看着展翅高飞的鸽子。可能养鸽是他的爱好,只是为了照顾家庭当初才选择放下的。今天,我买了新的鸽哨,并当作礼物送给了他,他把哨子系在鸽子的尾巴上,鸽子飞起发出阵阵哨响,荡漾在我和父亲的心田,是那样的美丽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