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以前留给村寨里大多数人的印象,大致如此:夕阳西下,西边的天只剩下红霞,一个衣衫褴缕的汉子,拿着烟杆,吐着烟圈,散漫地走向木咱镇坝力村村口的石桥,然后闷坐着听桥上散座着的大爷大妈,聊家长里短。胡伯其实不老,才临近40岁而已。胡伯的事总是像故事会一样流传在大人小孩口中,在成为别人的谈资的时候,也成为了为人处世的一种参照物。
很久以前,胡伯家养了一头牛。有一天,牛吃了不干净的草拉肚子,胡伯想了很多土办法都没有治疗好。如果是别人,会赶紧去镇上兽医站找兽医来治疗,但是胡伯采用了另外一个方法来及时止损。在赶场天,胡伯起了个大早,穿了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一只脚趿着自己的黑布鞋,另一只趿着他老婆的花布鞋,赶着牛去镇上卖。刚走到场坝口,几个买牛的一看胡伯这滑稽的穿着,觉得这一定是个老实到有点蠢笨的庄稼汉子,于是争着买。最后胡伯在众人调侃中低眉顺目的拿着超出心理预期的钱嘴角藏笑回家了。
到了春耕季节,胡伯带上卖牛的一部分钱,到镇上买了一头跛脚的大牯子圈养着。某一天,胡伯知道靠近他水田的赵大叔要去耙田,就提前把自家的跛脚牛赶到自己家水田里耙田。赵大叔耕田的的时候,胡伯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赵大叔聊着,故意把话题往自家牛身上引。胡伯一个劲说自己不会买牛,牛买亏了。赵大叔一看牛个头健壮,说牛很好。胡伯顺口说你要觉得好,那拿你家牛来换,互相不补钱。赵大叔一看牛就在眼前(由于是水田,浅一脚深一脚的,根本看不出来牛是跛脚的),就同意了。胡伯马上喊同在田里干活的几个村民红口白牙地见证了,然后牵着换的牛回家了。
虽然胡伯如此精明,但是家庭一直都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村里的陆大爷说:“胡伯啊,是很聪明,但是没有把聪明用在实处,别人要么是踏实的学泥水匠、木工等,要么就是外出打工去了,都慢慢富裕起来了,可是胡伯太自信了,一直靠着自己的小聪明小算盘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盘桓着。”
2018年,村里成立了脱贫攻坚前沿指挥所,由新区派驻的干部和镇、村干部一起,致力于全村扶贫工作。指挥所摸清了胡伯家底数:一家4口人,两个孩子在镇上中学上初中,寄宿生活,家庭收入就靠种田单一不稳定,2016年识别为建档立卡贫困户。针对胡伯家,村指挥所拿出了方案:“扶贫先扶志”,先从思想和行动上引导胡伯创收致富。通过指挥所干部的引导,2018年春节刚过,胡伯两口子去了浙江金华务工。胡伯的故事就慢慢在邻里间淡忘了。
一晃到了2019年春节,全村外出人口全部回来了。通过国家政策的支持,坝力村的村容寨貌和以往渐有不同:环山而立的有高楼,五六十年代的砖瓦房也慢慢少了,硬化的村道沿山而盘旋,在寨子门口,新建了文体广场、两个凉亭,还有高高的红旗。
一个天气尚可的旁晚,剃了长发和胡须的胡伯,着皮夹克和牛仔裤,手拿着磨砂烟,见人就发烟,满脸堆笑,全然是个精神斯文的小伙模样,走进全村男女老少人群中,参加全村的群众会,讨论和总结全村这一年来的脱贫攻坚工作,群众会同时也号召达到脱贫标准的家庭自愿申请脱贫。胡伯一边和人说着外面世界的新奇和务工的经历,一边找村里做土建的师傅盘算着来年也要翻盖小洋楼。当扶贫干部问到胡伯一年的收入时,胡伯自豪地说:“今年打工还了账,存下了5万块钱,我自愿申请脱贫!”
开完群众会,胡伯久久停留在村文化广场上,把目光定格在篮球场里年轻的孩子们身上:敏捷地反跑着,灵活地运着球,那些快意的过人,写意的传球,柔和的手感,精准的投篮,或百步穿杨,或泰山压顶,飞扬着肆无忌惮的青春。再抬头仰望坝力村脱贫攻坚前沿指挥所门口高高飘扬的红旗,胡伯暗暗点头:光有想法不管用,致富还得靠行动,处理好家事就赶紧回厂上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