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假期,闷在屋子里,四周是墙壁,鸟儿在窗外一唱一和鸣叫。阳台上的小树吐出新绿。兰草伸出花枝,枝条在微风中摇曳,鼓突的花苞裂开一条缝,露出花瓣的一线白色。春天的风柔柔地吹拂,穿过松林,摩挲人的手臂,仿佛在牵挽人,呼唤人。大自然春和景明,不可辜负她温暖的怀抱。
春色最浓的,能怡情悦性的,有我熟悉的村寨楼纳。地处细纳与那叠间的楼纳,景色富集,沿途春景赏观不尽。被春风抹绿的峰丛,岭上青枝绿叶,间杂星星点点的,或一丛挨着一丛的野花。山峰突兀,摆出各种造型。细细辨别,有半月峰、宝塔峰、宝刀峰,有册页峰、葫芦峰、独秀峰,有罗汉峰、姊妹山、三分石。尽态极妍,观赏不尽。万物沐浴着暖阳。枇杷树舒展开枝叶,贪婪地吮吸春风雨露。百香果的嫩芽,有的在薄土下萌动。有的钻出地面,伸出卷须,寻找攀援物。藤条嫩绿而柔韧,昂扬向上,满是蓬勃生机。田畦间的丘陇上,青瓜仿佛含着奶头,腆着肚子晒太阳。金豆子肚皮胀破,白根往下蛇行钻入沃土,肥嫩的豆瓣间托着一茎嫩芽,顶开土块。两瓣各保持半边豆瓣形状的绿色叶瓣,像灯盏,托起的芽尖仿佛绿色的火焰,燃烧着,释放光明和希望。
春天像身着古装的仙姑,在天空飞翔,弹奏春天的乐曲。飘飘衣袖拂过,掀起的微风飘过山岭、田野和村庄,唤醒沉睡的大地。楼纳河如仙姑飘落的彩带,萦绕宁静的村庄。清风吹拂,河水清波荡漾,灿烂如苏绣、蜀绣、壮锦,跃动闪闪金光。河底的水藻轻摇枝叶,吐出一串串珍珠。柳枝披散开来,芽孢含绿,带来春的信息。河岸边的水塘里,蛙声咯咯;村寨旁的大树上,布谷鸟催促“早薅包谷”,唤醒春睡的万物。几只白鹅,摇摇摆摆,悠闲地凫到水塘中去,扑闪着翅膀,伸颈长叫。激起的波纹,一圈圈地荡漾开去。广场边的水塘,倒映下蓝天白云、白墙青瓦,恍然如月宫仙境。春的气息沿河散开,催绿了农田庄稼,唤醒花丛小草。古榕树枝干虬劲,令箭般的芽孢,刺向长空。纷披的叶片,由浅黄到鹅黄,由鹅黄到浅绿,由浅绿到深绿,由深绿汇成墨绿。墨绿滃染的村庄,有布依族古老的家。
绿色从河流延展开去,田野浅绿,近岭淡绿,远山墨绿。野蕨沉睡一冬,卷曲着身子,破土而出,伸开一支支小手,仿佛要抓住一片春光,完成一生的生长。曙光打破沉寂,唤起第一声鸟鸣。先是一递一送,接着一山齐唱。近山呼唤远山,远山近山百鸟齐鸣。仿佛有无形的手,挥动指挥棒,引得银铃般的歌喉,唱响春天。鸟儿啁啁啾啾,宛转的乐音,凑成一曲百鸟朝凤。浑身翠绿的锦鸡,色彩斑斓的山鸡,在山坳、树丛起舞,让人恍如置身仙境。
春水涨了,山岭绿了,田土润了。鸡鸣犬吠,唤醒薄睡的村庄。早起的农人,有的携竹篮、刨锄,沿着河岸,采集野菜;有的扛锄下地,铲除露头的杂草;有的驾车奔向果园,修枝剪叶;有的拄着锄头小憩,戴草帽的身形驻立成剪影。路边的一眼山泉,汩汩流淌;河上架起的风雨桥,飞檐翘角;透明的葵花瓤大小的鱼苗,在浅水穿梭。松树、柏树、槐树,竞相换上新装,迎着春风,翩翩起舞。金黄的油菜花地,引来蜂飞蝶舞。苦荬、蒲公英、五加皮、折耳根,野芹、野茼蒿,枝肥叶嫩,铺满山野,点缀河岸地角。一阵旋风吹起,蒲公英、野茼蒿放出降落伞般的花朵,随风升起。麦穗低沉,泛起成熟的色彩。枇杷树列队成阵,豆架排队成列,辣椒棵含苞结果,茄子苗吐绿挂紫。枇杷金黄,樱桃黄里透红,草莓血红,李子紫红。春天,全然是色彩的世界。
桃花是春的使者。早春,桃树枝上趴着的螳螂卵鞘,挂着的蝴蝶蛹,沉沉睡着。桃叶攒青聚绿,将花苞托出花枝。修剪过的桃树,若整齐摆放的绿色笼子,缀满闪着眼的绯红星星。云层如棉絮,被阳光刺破,金光铺洒到桃树上,引得蜜蜂嗡嗡,在花间起舞。蜜蜂摇摆着,飞翔着,穿梭往来,携着筐儿采集花粉。春风先是骚动,继以摇动,最后翻卷。卷起一片红霞,散落桃林。花蕊中央,吐出一枚枚小桃。累累的水蜜桃、蟠桃、黄桃,仿佛已横陈眼前。桃林弥漫甜蜜的香味。
松林里成了欢乐的世界。松树身披鳞甲,有的如苍龙腾空,有的若蟒蛇出山,有的像虬龙蛰伏。马蹄菜牵藤蔓延,剪刀菜撑开白伞,姨妈菜铺开长叶,土人参茎叶舒展。春虫振翅,弹奏春曲。鹧鸪、松鸡、画眉,展开喉咙,竞相练习迎春歌曲。针叶,羽状复叶,阔叶,编织成崭新的春装,闪亮着,招摇着,炫耀着,舞动着,扮靓老树新枝。野蔷薇、刺梨、青冈、榆树,花朵成瓣成串,装点山野。松树林边高大的泡桐树,抛下羽毛球般的花朵。冬青树,桂花树,树叶新打过蜡一般,阔叶上洒下耀眼的光斑。仿佛有春天的精灵跳荡叶间,在嬉戏,在欢唱,在舞蹈。
一声鸡啼,几声犬吠,曙光拉开古寨一天的序幕。路旁的花圃热闹起来,白的、红的、黄的、紫的,各色花朵次第绽放,芬芳馥郁。古朴的寨门内,一派明丽春光。鸟鸣声,吆喝声,开凿声,呼唤声,从村寨袅袅传出。广场,田野,房屋,山岭,依次展现眼前。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年轻人开始一天的忙碌,老年人漫步而出。小河边,榕树下,木梯间,亭子里,聚拢三三两两的游人。观景的,漫谈的,唱歌的,晨练的,劳动的,钓鱼的,各行其是。老年人聚在榕树下,谈天说地,说到开心处,满脸皱纹如菊花绽放。几个孩子跳着笑着,在和风中,放飞牵引着的风筝。风筝花花绿绿,噼啪飞起,吓得小狗远逃,留下一路汪汪狂吠。
静静的楼纳河水缓缓流淌,遇到倾斜的浅滩,忽然哗哗地奔涌而下,沿着一片田地边沿飞泻,汇入马岭河的怀抱。彼岸是兴义城区林立的高楼,中间是深邃的马岭河峡谷,此岸是河流灌溉的田野。河流仿佛大树,支流若枝丫,分流的沟水滋润着田地庄稼。峡谷边上的台地,空旷开阔。田地里黑麦草油绿,紫花苜蓿绿中泛紫,镶嵌着黄绿的田埂,把一陇陇绿色隔开。河风阵阵,鸟儿齐鸣,环山浅绿,台地环境幽静宜人。
长长蛰伏的日子,内心狂热地寻找“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山不见人”的境地,让人能够“静言深溪里,长啸高山头”。在生活中保留一份禅心,避开繁华喧嚣,让内心沉静,去感受大自然的高山流水、晓风残月、枯藤老树、绿柳迎春意境,以淡泊的心境体验和回味人生,让内心平稳和谐,让身心得到颐养,未尝不是良好的休闲方式。千回百转,我寻找到了这样的境地。竹树簇拥的村庄,清新的乡间小道,潺潺流淌的河流,点缀河岸的田地,春意四溢的山岭,都映入眼帘,留存心底,萦绕梦乡。
寻找春天的道场,修炼内心。沉静地窥探内心、凝视内心,与内心默然交流。向大自然敞开心扉,尽情对话,思考一些人生意义、规划人生的课题,谋划让余生活得彩色一些,自信一些,从容一些,有意义有价值一些。在春天的山水中畅游,感悟,使独处时保持清醒平和,交往时情绪波澜不惊,应对工作时有条不紊,身处各种境遇中时宠辱不惊。活泼而不消沉,积极而不颓废,平和而不浮躁,谦和而不傲慢,进步而忌停滞……战胜自我——有所修为——实现价值——不负人生,是思考的方向。大树有参天身形,遮天绿荫;小花小草,纤弱娇小,一枝独秀。乔木、灌木、闲花野草,竞相生发,汇成灿烂的春色。
转到寨中的大树下,仔细观察一颗大树的生长。它枝干扭曲,旁逸斜出;扎根危崖之上,经受风雨雷电洗礼,接近根部的树干朽坏空洞,却仍然不负春光,老树新枝,遒劲有力,春色焕然。寄生植物攀爬在在枝干上,地上的种子发芽,大树自成一生态群落。喜鹊将巢穴建在高高的树端,成鸟雏鸟咔咔地叫唤,为村寨增添喜庆氛围。环绕着的青枝绿叶,荫蔽着山崖下的人家。人的一生是生而享受亦或磨炼受苦,这一深层次的哲学问题,通过观察大树的生长,让人似乎获得了感悟。
听寨老摆谈,楼纳的民房,经历了演变三部曲。最初,民房为夯土筑墙,茅草盖屋。天长日久,房屋历经风雨,泥墙垮塌,椽柱朽坏。于是,改进建筑材料,采用条石、片石砌墙,青瓦盖顶。随着建筑风尚的演进,砖墙洋楼成为新宠,寨中房屋建筑样式紧跟时代,改造成了带院子或独立的洋楼。村民的饮食、服装、居住习惯、出行方式、生活方式彻底变革,现代生活方式在村寨得到普及。村民居住的房屋为二到五层洋楼,有的还设地楼,屋内窗明几净,家用电器齐全。讲究的洋楼,还设院落、花圃、桌椅,用水、用电方便,厨房等设施干净卫生。讲究吃住,读书看报,唱歌跳舞,健身游览等风尚,悄然兴起。古寨传统农业发展成为现代农业,规模种植发展势头方兴未艾,耕作方式由人力耕作转为机器耕作。农户打破了固守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产生活方式。
布依族古老的文化在寨子得到传承。寨中每年开展传统文化活动,举行歌舞展演、体育活动、竞技活动、风情推送活动等,营造欢庆隆重的氛围。布依族爱护赖以生存的青山绿水,自觉保护山水树木,通过村规民约等对村民的行为进行规范,清理河道垃圾,清运生活垃圾,保持村寨清新整洁的环境。传统民风与时代新风的统一,使得传统村落焕发出无限生机与活力。富有特色的文化墙、标识标牌的设置,使得古寨犹如老树新枝,古老而又年轻,传统文化的精髓,一代一代得到传承。
寨中的民族主要有布依族和汉族。长期以来,各民族团结友爱、和睦相处,共同建设美好家园,使古寨焕发兴旺发达的景象。漫步古寨,可以看到,通村入户的沥青路,清新整洁。附属设施齐全、规范。场坝边的楼房,办起了农家乐,开起了百货铺,轿车进入寻常百姓家。古寨的居民保持环境卫生,绿化美化环境和庭院,把古寨打扮得清新靓丽,让古寨像一枝绽开的山花,散发出独特的魅力。在建的兴义环城高速公路,穿山越岭、飞跃峡谷,贴着古寨,正在逐渐成形。通畅的交通,翻开古寨新的一页。
安置小区的居民楼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在青山绿水的映衬下,充满现代气息。自古以来,吃饱穿暖而外,有住房保障为美好生活的必备条件。实现安居,拥有宜人宜居环境,是世世代代人们的追求。如今,这些梦想,在古寨得到了实现。古寨乘着时代的春风,紧跟时代的步伐,村民用勤劳的双手创造美好生活条件,让村容村貌、居住条件不断改善,不负一片大好春光。有理由相信,楼纳古寨的明天,会越来越兴旺,越来越美好。
握别楼纳古寨的春天,我盼望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