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种田七分管”。小秧刚刚插到田里,还很柔弱,像婴幼儿一样,需要农人的悉心呵护,才能茁壮成长。早晨起来,阳光清丽。我沿着铺陈在田坝边的那一线清渠,往原野的最南边,向自家秧田里走去。田野上,阳光灿烂,晓风和畅。
一种春夏间常有的、我们称之为“蜢子”的小蚊虫,非常密集地在我身边如影随形,飞来绕去。由于这种针尖般大小的小蚊虫总是自杀式地冲击人的眼睛,人们给它取了个绰号,叫“日眼蚊”。它们不惜生命,不计后果地闯入人们的眼眶里去。厚重的眼帘像大闸门一样,应急反射地,把“不速之客”死死关在里面。人以手挤压,将“自投罗网”的它碾为齑粉。
真不明白,“蜢子”们为什么要做如此损人不利己的蠢事。所有的生命体,有些时候,都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走在沟沿的我突然发现,“蜢子”最密集的地方,是脚下这股清流上空一米多的位置。我沿着沟渠走了一公里,下面是清凌凌的、脉脉流动的泉流,上面是密密麻麻飞舞着的“蜢流”。水有多长,大概它们的队伍就会有多长。它们的队伍太密集,以至于我的头脸几乎“挤不过去”,我得不断地以手挥之——并且往往还挥之不去。
这种蜢子一般爱在包谷林和稻田的断层地带出现。像今天这样,沿着水流排“一路长蛇阵”的状况,我还是第一次观察到。
“仁者乐水”——昆虫界亦然?既然曰“仁”,作为“日眼蚊”,它那自杀式的袭击行径,又似乎并“不仁”。也或许是它的生理习性,喜欢流水上空的清凉之气。但是,大江大河却又鲜见这种小生灵的倩影。也或者,有可能是我们的纳桑水水质清冽甘美,使它们情有独钟,所以流连依恋吧?
我们纳桑水的确是很好的甘泉水!童谣云:“路过不吃纳桑水,走到家中打失悔。”八十年代,一哥们给他的恋人写情书,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我爱你呀,就像爱纳桑的水!”把那位美人儿感动得一塌糊涂。那句深情的话,把纳桑水的“圣洁”,推送到一个更高的档次,一时传为当地美谈。
自古至今,无论镇上还是周边村寨的汉族人家老人归天,大祭之日,法事做到“取水”程序时,都要由道士先生们敲着法器,领着孝众,舍近求远,到纳桑水井边诵经,磕头作揖,举行“请水”仪式,恭恭敬敬求取甘泉,让亡人带去,在西行的路上解渴。“美不美,家乡水”,在龙广人心目中,最美的家乡水就是纳桑水井里的清冽甘泉。所以,在世之人喜饮洁净甘甜的纳桑水,谢世之魂也要掬一捧纳桑水,带到西天极乐世界去,以慰情怀。
古语云:“畜比人同”,这是说,畜类跟人一样,也是有其灵性的。至于“蜢子”,这小不点儿的昆虫,难道也知道纳桑水的优质甘美么?抑或,是机敏的生理感应功能,使它们对纳桑水情有独钟,“趋之若鹜”的吧。
大自然中,再不起眼的小生灵,都有它们独特的生存习性。有时候,它们的存在与否,可以反映出生态环境的优劣。所以,它们称得上是自然环境的“生物检测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