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风从街道的上空拂来，告诉我们是春天了，这个时节总让人向往山野，压抑了一个冬天的心期待着放飞，到那里享受一下春天的气息，踏一踏脚下松软的土地。盘旋的山路是从山体上直接开拓出来的，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顺着蜿蜒起伏的山势，游龙般通向四面八方。当你需要运输或下地劳作的时候，再也不用手脚并用地费力攀爬，不用手拉肩扛，从田间地头就能驶进大型或小型的车辆，帮你装载运输，乡亲们亲切地称这些路为“村村通”。
我们驾车沿着弯曲的山路行进，蓝天下掩映着一个个村落，粉墙红瓦的房屋坐落在山脚下的坳里。宽敞的庭院，宽大的门窗配以高耸的屋脊。这里家家都有一个小型停车场，停在门前随时待命的是那些农用车，结实耐用的车子为久居山中的人家出尽了大力，它们拉种子、送货物、进饲料、收庄稼，为山区务农的家庭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山上种满了叫不出名字的果树，低矮的树枝有着嶙峋灰暗的外观。缓慢的时光里，堆满沙土的堰下垒一个土灶，一股烟缕便开始袅袅而起。因了那一缕炊烟，我们远远下车向田野走去，一个土坡转过，眼前的炊烟变成了火苗朵朵，生火热饭的老人盘腿坐在小小的“炉”前。一把经了岁月熏染的铁皮壶，几根树枝参差不齐地续进“炉”内，一闪一闪的火苗在二月早春的天里生出几分暖意。
这个小小的炉灶是用三块方形条石搭成的，它们应该是一种极易风化的砂岩。这里是名副其实的沙土地。沙土地是不易生长庄稼的，从前人们在地里种花生、大豆等耐干旱的作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在自家田地里种果树，而且这里的泥土和气候都很适合。春天是人们为果树剪枝、嫁接的季节，春节刚过，身在异乡的人们从阖家欢聚的节日气氛里一个个奔赴工作岗位，生活在乡下坚守着土地的农人，便开始琢磨起了土地耕种与果树栽培的事宜。
前年挂果的桃子今年还能卖个好价钱吗？某号的果树明年再不改良落不落伍？下一步什么样的品种在市场更为畅销？他们都得竖起耳朵仔细打听，相互传递外界更新的有关信息，以免在新一轮果品价格竞争中被无情淘汰。他们的愿望是让新品种果树生长在自家的地里，让最好的果实挂在自己倾心守望的枝头。
生起炊烟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他从早上到下午都要在自己的果园里劳作，给地里的桃树剪去枯枝、病虫枝和不结果的枝等，中午近了，肚子饿了，才坐下来吃顿自带的晌饭。老人很健谈，身体也硬朗，七十多岁的他干起活来像中年汉子。每天出工他都要开一部三轮车，车里除了管理果树所用的刀、剪工具，还有从家里带来的饭菜，一瓶不到三分之一的白酒。
架在火炉上的壶水是从附近的水管里接的，一条黑色的橡胶管将山泉从山上引进村口，在山腰另设了个出口，清澈甘甜的泉水便从胶管里流出，在山上劳动的人们，只需把管口打开就可以接水饮用了。当地人都喜欢随身带上一把壶，劳作间隙灌一壶水，生一缕炊烟，烧水热饭，不用再吃冷餐，也省去回家做饭的时间。
我登上炊烟后面的一个田埂，这片果园的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看上去却非常年轻。她来果园是为了给桃树施肥，她的丈夫正在另一片桃园里，头也不抬地忙碌着。她的脚下是为果树施肥挖好的一道道土沟，这些土沟离果树根部约一尺左右。说起每年的收入，她说除了种果树，这里的人们还喜欢喂兔子，少则几百只，多则千余只。她家除了种着的三亩桃园，还喂养了近千只兔子，剪兔毛，卖桃子，一年下来收入可观。
我们离开果园的时候，那位烧火热饭的老人已摆好了饭桌，杯里的酒和桌上的菜已飘出香味。他把一个馒头插在一根干净的树枝上，悬在燃透的木炭上不紧不慢地翻动。劳作了一个上午的农人往往都不急于饱腹，而是习惯性地先喝一口最爱的酒，夹一箸菜，有滋有味地品，思考下一刻该行动的农活，是先修枝还是先嫁接？
或许也应该给果树施肥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在农人质朴的心底里，春天并不是那么令人沉醉的，只是饮一杯陈年的老酒，迷离的双眼看到的是未来喜人的收成，于是那颗心，便也醉倒在幸福的年景里，温暖的春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