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里娃
刘崇波
儿时的记忆中,家乡万峰林是蜿蜒曲折的田园,片片稻田尽处是层层叠叠望不尽的大山,有的像雄鹰、有的像草莓、有的像骆驼……鬼斧神工的天然画作让人目不暇接。每天,沿着田埂路跟小伙伴们雀跃着上学,风雨无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时候曾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平凡而顺理成章,渐大离开大山后,慢慢怀念大山中的生活点滴,那里有金灿灿的油菜花、扑鼻的阵阵稻花香、有清脆的夏李、有甜滑的秋柿,有应季的无公害菜蔬……
下雨天,路很滑,狭窄而泥泞的乡间小路不足半米宽,躬耕放水的庄稼田四周,为了保水,乡亲们习惯用湿漉漉的泥巴将自家的田埂周围敷一遍,当然也就连同这些乡间小径一起敷得湿哒哒了,如果下点雨,滑倒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为了保护心爱的鞋子,常常在这个季节背着书包、抱着鞋子、赤着脚小心翼翼地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挪动,清楚地记得,有几次滑倒在水田里,艰难地爬起来后已然成了活脱脱的泥水人,彼时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老屋依山而建,一个寨子上百户人家从寨子口建到半山腰,一户紧挨着一户,外出时大门敞开也不会失窃。我家的老屋旁边有山地,种有几株李子树,春天,洁白如雪的李花挂满枝头,随风散落在屋顶;夏天,李子成熟了,摘下几个新鲜的李子,一口咬下去,清甜中略带点酸爽,真是此味只应人间有;秋天,柿子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柿子,不用爬树,风大的时候,站在树下就能捡到熟落下来的柿子,剥皮咬下去,清香甜滑。
柿子树下是一片菜园,每年,随着季节交替,母亲分别撒下青菜、豌豆、香菜、花菜、四季豆等各类菜种,每餐均是煮上饭以后,再去地里摘菜来洗。因为整个养菜过程都是施天然农家肥,没放丁点化学肥料,所以,自家的菜特别脆甜。
儿时的记忆中,村寨里还没通自来水,故乡有一口老井,沿着石梯下到井底大约有20多米,清澈见底的井水冬暖夏凉、清冽甘甜,冬天会冒出白白的雾气,很暖和,井里常年能看到鱼戏水中,每天清晨或者下午,来井里挑水的乡亲们络绎不绝,大家见面都会笑眯眯地问声好,这成了村寨里的一道别样风景。
我曾好奇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去挑水,但是半桶水都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原本十五分钟一趟来回,我一边歇息一边前进,全程得花上半小时,要命的是过后这小肩膀还得痛上好几天。母亲和哥哥习惯比别人更早去挑水,哥哥几乎每次都能打回来一两寸长的小鱼儿,看到蹦 在水缸里的鱼儿们,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院子里的晒坝在秋天是最繁忙的时候,每家每户把稻田里的水稻收回来后倒在晒坝里,除去一些小杂草后晾晒,晒干后用木质农用风车将稻谷里掺杂着的灰尘扇干净后装袋,放入自家粮仓,万峰林素有“兴义粮仓”之称,纳灰坝子土肥水清,种出来的稻谷可口香甜,煮饭的时候那阵阵的米饭香沁人心脾。结果是美好的,但过程是艰辛的,整个种植、收成庄稼的过程,是乡亲们“汗滴禾下土”的完美呈现。
这个季节里,我的任务是每天负责在上学前把稻谷铺开让它们充分接受阳光的亲吻,放学后将稻谷收拢装袋。如有天公不作美的时候,那便是我欲哭无泪的日子。在丰收的季节里,总是喜忧参半。
夜晚,皎洁的月光下,寨子里的玩伴们喜欢聚集到我家院子里来一起玩耍,忙碌了一天生意的母亲,回家吃完饭后就跟孩子们玩到一起,她教我们唱“红歌”,《东方红》、《我爱北京天安门》……还跟我们一起玩踢毽子、丢手绢、老鹰捉小鸡等游戏,输了游戏的人被罚表演节目,有唱歌跳舞的、有学鸡鸣的、有学狗叫的、有学山羊叫的……这些表演常把大家逗乐得笑弯了腰,我家的猫猫狗狗们也开心地跟着跑来跑去,高兴极了。
童年的生活,有苦也有乐。没有麦当劳、没有牛扒、没有芭比娃娃、没有耸入云霄的高楼、没有玛莎拉蒂……有长长的牵牛绳、有竹香满溢的背篓、有原汁原味的爆米花、有山里的鸡枞菌和新鲜木耳,还有小伙伴们爽朗的笑声和满足的笑靥,大山里的童年,承载着太多珍贵的记忆,那份纯真、那份质朴、那份独属乡间的纯天然,是离开大山后无法寻觅的瑰宝。
春秋更替,云水潇湘,我却偏安一隅。我是山里娃,庆幸我的童年在大山里度过,我爱故乡连绵起伏的大山;我爱清澈见底的小溪水;我爱淳朴善良的父老乡亲;我爱纯真无邪的小伙伴……我是幸福的山里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