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温暖世界美好
崔向珍
总是忘不了那些温暖的目光,从那年的那间病房开始。
那间病房里有三张床,我据中间。左床是个单眼皮的小女孩,一天天眯了眼睛很爱笑。右床是一位有脑炎后遗症的大姐,极瘦,说话有些口齿不清,笑着笑着经常会羞涩起来,像个看见了生人的小孩子。
小女孩的枕头边放着一摞小学五年级课本,她把课程表贴在床头柜的柜门里,每天都按课程表看书写作业。她的字写得不算好,但一笔一画都极其认真。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她会问我,弄明白了就高兴地唱歌。我的枕头边堆着几本书,舒服不舒服的时候我都会读上那么几页。爱害羞的大姐没有上过学,我和小女孩看书的时候,她就静静地看着我们,目光温暖。初时,我从包里往外掏书的时候,小女孩的眼睛里闪亮了一下,她说喜欢看书的人肯定能为她答疑解惑,她攒了一大堆的问题了,积成了一个干硬的柴火垛,扎得脑袋生疼。小女孩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也不识字,我教小女孩学习的时候,她也是静静地看着我们,目光温暖。
小女孩学习完了经常向我借书看。因为我带去的几本书她还读不太懂,我就把儿子的《童年》和《中华上下五千年》等拿去给她看。她欢呼着接过书,喜悦之情生动在脸上,简直就是复制了我童年的样子,让我欣慰之余而心泪满盈。她喜欢坐在床头柜边,像正在上课的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看书,手里的书页刷啦刷啦,头上的吊瓶滴滴答答。她的侧影很美很干净,像是夏日荷塘里一支裹香的莲苞,蓄积着盛开的力量。我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暖。
爱害羞的大姐是从农村来的,家里种着二十多亩棉花。大女儿读大二了,小女儿也快要高考,正是用钱的时候。大姐不舍得她的棉花地,更不舍得花钱,直到连最近的那块棉花地也没有力气走到了,才挣扎到医院来做手术。因为说话不清楚,她大多都在静静地倾听。她说她也喜欢看小女孩读书的样子,跟她的两个女儿一样一样的。她的憨厚的丈夫自豪地说她会做衣服会织布,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日子过得虽然累,但是也挺知足的。这个四十二岁的大哥虽然被生活的艰辛磨成了一幅老者的模样,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是疼爱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温暖的目光里有点点泪光晶莹。
这个科室有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很爱笑,很实在,她查房的时候,总是用温暖的目光问询病情。一个周六的下午,她柔声地问我晚上能不能去宿舍里陪她,宿舍里的人都回家了,她有点害怕。那个晚上,她挽着我的胳膊慢慢走回宿舍,照料我在她的床上躺好,轻轻地伸手掖好被角,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脸说:”姐姐,你早点睡吧,别累着。我还得看会书,我要考研。”她打开书桌上的台灯,关了房间的顶灯,用报纸挡住台灯的光亮,坐在书桌前开始看书。淡淡的灯光映着她青春的侧影,像极了我家的小妹。我静静地看着她,在自己温暖的目光里安心地睡着了。
岁月更叠间许多年过去了,每每回首这些年走过的路,总能在不经意间想到某个人温暖的目光。这些温暖的目光聚集在一起,如冬日融融的暖阳,又如暗夜里点点的星光,把寒风里的冰刀霜剑化为了春风春雨,把层层的路障移除去了远方。这些年里,在每一个季节的每一个日子,我都会用温暖的目光去注视这个美好的世界,而我发现,这个世界也正在用无尽的温暖包裹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