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将书卷缓缓打开（组诗）

      晓望
  在秋天

牛羊的角尖挑破朝阳
也可披挂一抹晚霞
它们在山巅奔跑。在一个人的心里奔跑……
嘘！请别出声。请别冒然打搅
山脚下的村庄
它舒缓的懒腰。它的寂静
与无眠
一条河流要对远方作出长久的思考
哦，那就来一场无期的绵绵细雨
弥漫雾气。亦浓。亦淡
亦可将无际的庄稼
一方水土
一群人。悄悄隐藏
悄悄地……假如
假如不安分的时光一定要打破秋天的安静
与平衡。一定要
将多年前邻居家的那个懵懂女孩
绽放成一朵惹眼的山菊
远嫁他乡。我想
我的心一定会被那顶轿子带走
长时间地在外流浪……
有时，我也想过
自己只是一只暂时停留在城市肩头
或高楼眼角的鸟
最终还是要飞回故乡的田野
成为一株庄稼
一把镰刀
这样想时
心里的那块冰
就会融化为眼底那滴
温热的泪……

  云将书卷缓缓打开

阳光慵懒。亦乐得一时清闲
风瘫坐于山巅的轮车
看大地空旷
村庄大口吐出炊烟
远方不远
有草海细数散落的星子
有连片的杜鹃绕过河谷，将满目的苍绿
运送到天边
有人群，如爬行的蚂蚁
有屋舍，如断线的风筝
有数不清的鸟翅，轻轻地
拍响秋天……
呵，烟火人间
如果汹涌的高原静卧为一头小憩的
水牛。如聚的峰峦像手掌一般缓缓摊开
负载歌声与云朵的船帆
穿过黄金的水面。直抵渺远
天空像一块干净的镜子
必将照见一个人久违的眺望
与起伏的地平线……

  母亲的秋天

夕阳无限好
晚霞像一地鸡毛，跟着风跑，跟着落叶跑……
黄昏无语。城市回光返照
屋宇深陷尘嚣，年华洗白头发
时光恍惚
秋天且孤独，亦虚无
没有渔舟唱晚
迷失者为楼，为车，为数不清的
灯火。为一把老躺椅
载着她的高龄，并发症，及梦
在阳台上吱吱呀呀地摇晃和漂泊
八十载仿佛一瞬。仿佛
尘世奏响一首低鸣的老歌
如风。如烟。如沙。亦
如她。如鸟儿的鸣叫
穿透富裕亦孤单的屋子
偶尔唤醒她低垂的眼皮。与
残存的生活
于无声处，秋天的藤蔓植物
从她深陷的额头爬至季节末梢
秋意浓。风亦凉
怀抱的那只猫
是毯子。亦是棉袄
但已无法为她日趋发凉的身子取暖
它紧紧地依偎着这个老太太
她的睡眠。她的呼噜和口水
她梦中的故乡
菜地。牲口。或亲戚
一缕炊烟的盘旋与缥缈

  大风大雨

一群疯狂的乌鸦拼命拍打翅膀
刮过大野。一群受惊的野马奔下山梁
一道闪电，仿佛一把锋利的大刀
插进天空漆黑的胸膛
惊雷炸响头顶。巨大的冲击波
将江河的愤怒催逼到远方
一个人，像一只断线的风筝
在急促的天地间快速摇摆
他看见，云层生硬如石板
如冰冷的脸庞，压在小小的心脏上
林木倒卷毛发，弯折的腰肢
在泥石流的呐喊声里噼啪作响
揉不进沙的眼帘翻卷垃圾。枝叶
与风暴。视野窘迫
有无根之水自上倾盆而下
隐藏很深的阴谋在洪涝的心间酝酿
一个人，仿佛一只惊恐的蝙蝠
在晦暗不明的洞穴里挣扎
如果缩短视线的距离
在劫难逃的城市和村庄将浓缩为一个
细小的黑点，被落叶覆盖
老鹰躲在悬崖下，降低高傲的头颅
与弱不禁风的山雀交换内心的历险
只有纷乱的蚁群挤在树干上
看风雨交加。家园的面孔
消失于泱泱泽国
一个人飘荡在风雨里
像一片纸屑。一个虫子
一粒沙
他看见高原磅礴
天空深不可测
大地比想象辽远。比时间
绵长
他看不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