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和温暖的来处

崔向珍

  母亲在北阳台上养了一盆吊兰，碧绿的枝叶纤长，莹白的碎花点点，很是养心悦目。
  去年冬天，母亲把两株吊兰的幼苗移栽到花盆里，放在了北阳台上。因为北阳台冬天很难照进阳光，我质疑过母亲，觉得很难养活。母亲说下午会有一缕阳光照进来的，足够了。一个周末的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去看望母亲，与母亲聊天的时候，聊起了那盆新栽的吊兰。母亲自豪地说：“好着呢！”我带着疑惑跑到北阳台，真地看到有一缕阳光正沐浴着它，给它裹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帔。在这一缕阳光的温暖里，它满怀希望的努力生长。今年春天，它不但满眼的碧绿青翠，还抽出了两根细长的枝条。
  面对着生机勃勃的吊兰，我想起了我们村子里的那对母子。他们住在村子边两间低矮的小草房里，小草房被周围的新瓦房遮了阴，每天下午才能射进一缕阳光。母亲有小儿麻痹后遗症，她一瘸一拐地种地，冬天就推着三轮车出去捡破烂换钱。放假的时候，她的儿子也会跟着她一起干活收破烂，无论日子过得多么艰难，她们娘俩都是有说有笑的，好像不知道愁苦。这位母亲在她儿子读高三的那年，出门捡破烂出了车祸腿部骨折，学校老师允许她的儿子每天下午放学回家伺候母亲。她的儿子飞快地蹬着破自行车稀里哗啦地赶回家做饭，热气蒸腾地端到母亲面前。他把馒头用毛巾和棉被包好，把暖壶灌满放到母亲的身边，胡乱扒拉几口饭就返回学校上课。后来他考上了师范大学，并且留校任教，他把他的母亲也接去了城里。他们笑容满面地与乡亲们告别，把幸福和温暖的来处都留在了那两间低矮的小草房里，把那一缕阳光也留在了小草房里，一日一日灿烂着村人的记忆。
  当我也离开了小小的村子，在城里定居，又遇到了乖巧懂事的邻家女孩君君。她很小就没有了妈妈，和只有一条腿的爸爸相依为命。她的爸爸每天摇着轮椅去街上补鞋配钥匙挣钱生活。她们租住在一个地下室里，冬天没有暖气，君君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洗衣做饭写作业。我觉得她生活很苦，可她却天天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我给女儿买东西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多买一些，装作偶然碰到她，随手送给她一部分。冬天供暖的时候，我经常让女儿叫君君在我家一起写作业。两个孩子聊天的时候，讨论过幸福和温暖的话题。君君说爸爸的悉心疼爱，邻居们的热心帮助，快乐的校园生活……,这些都是幸福和温暖的来处。正在看书的我被君君的话感动的心泪满盈，我真想走过去紧紧地拥抱她，但我没有。
  前些日子，在医院给母亲陪床，在楼层的大厅里排队买饭。排在前边的一位黑瘦的老人说想打半份排骨冬瓜，售卖员说剩下半份不好卖，面对老人失望的眼神和她手里紧紧攥着的十元钱，我对售卖员说：“你打给她半份好了，剩下的半份打给我。”从那以后的一个月时间里，只要时间允许，我都会排在这个老人的后面，即使老人打的菜是我不喜欢吃的，我也会等待她余下的半份菜。我没有去问过她什么，但我知道，当老人提着饭盒往回走的时候，她满心欢喜的样子就是我幸福和温暖的来处。
  沐浴吊兰的那一缕阳光，草房子里母子的欢声笑语，君君那一脸的阳光灿烂，老人那满心欢喜的样子，这些都是我幸福和温暖的来处。每一个春夏秋冬的风霜雨雪里，我一直在不停地寻找，也找到了更多幸福和温暖的来处。这些幸福和温暖的来处层层蓄积在我的心里，给我以不断向上的力量。我感谢这一缕一缕的阳光，照耀着我人生的前路，给我以鲜花盛开，芳香馥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