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种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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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种豆

发布时间:2018-11-28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 作者:章中林

南山种豆

章中林



  “种豆南山八九畦,仗锄涉履复携藜。时逢寒食花含子,节过清明蔓杂蹊。晓发泥融沾紫燕,昏归柳暗啭黄鹂。糠妻日暮柴门掩,月到蚕家桑影低。”细细地把玩着父亲写的这首诗,忽然明白父亲为什么来了还没有两三天,就吵着闹着要回故乡了。
  父亲一生没有离开过那片故土,一头老牛一样固执地坚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尽管村子里的田地都被整体承包了出去,但是他还硬是在南山上那个石头缝里抠出了一些零星的巴掌大角落,要种青菜和杂豆。我们都劝他不要太累了,荒山还能长出金子来吗?他却执拗着——人勤地不懒,地翻熟了就是宝地。再说,活着不劳动,和死了有什么区别?面对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父亲,我们“丢盔弃甲”而去。
  南山虽长了些黄山松,但看去明显营养不良,低矮枯黄,没有多少生气。到处都是石头,连水都存不住。松树能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现在,父亲要在这荒山上敲出自己的希望之火,我们都摇头。不说其他,水源就成问题——连最近的水塘也在山下两里多路的地方,更不要说挑粪上肥了。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现在是我种地,不是你,知道吗?七十多岁的父亲还是一如从前,说出的话像砸出的石头一样,火星四溅。
  春雨一下,父亲就一个人挑着人粪尿,拎着锹要上山种花生。尽管心里不赞成,但看到他勾着背挑着粪,脖子努力地向前伸着的样子,我还是抢上前,夺过了他的扁担。父亲没说什么,但是他眼睛里跳动的光却明白地告诉我——我的做法他是满意的。他没有闲着,又拿过锄头,称了些复合肥带了出来。地薄,肥就得下厚实些。父亲似在向我说,又像是自语。
  上山,放下担子,一回头,父亲还在山脚下。这些年来,父亲因为腰骨严重变形压迫神经,腿脚疼痛,连走路都有些喘气。父亲走路的样子,就像一只突然受惊的虾子,背上的脊柱凸起,头几乎碰到了膝盖。身子单薄,脚步蹒跚,似乎一阵风就会把他吹跑似的。
  望着望着,我的眼睛模糊了。我擦了一下眼睛,跑下山,牵起了他的手,却被他强硬地甩开了。我有那么老吗?他挺了挺身子,脊背尽管还弯着,这时却像一张拉满的弓——让人疑心,是不是再一用劲,它就断了。心底湿漉漉的,却不敢再言语,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昨天,父亲就已经把开辟出来的角落挖了一遍。新翻泥土的芳香和空气中飘扬着的松香相混合着,有一种清新舒爽的味道,让人不禁深深地呼吸。我帮着父亲把野草剔除出来,再把土块敲碎。父亲做的很细致——我潦草的地方,他又拿起锄头细细地敲碎。看看基本平整了,我准备把人粪尿泼上去,父亲却拦住了我,说我洒不匀。望着固执的父亲,想想也确实,我只能退后。泼下的粪落到土上,很快就干了。
  父亲在前面用锹把角落开出一条条的沟,我在后面沿着沟把它整理得一畦畦的;父亲在田畦上拉出一条条的浅沟,我在沟里施进化肥和除草剂;父亲点花生种,我就在后面拖平……还没有忙碌一会儿,我的额头上就“汗下如雨”了。“你看看你,叫你不要来吧。”父亲一把抢过我的锄头,顾自忙起来。
  那天,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家,人累得连腰都伸不直。晚上,我破天荒地吃了两碗饭,一觉睡到天亮。怎么样,还是劳动好吧!——吃得香,睡得着。看着眉眼都在笑的父亲,我也轻轻地笑了。
  花生种完之后,我就离开了,但是父亲却还像守财奴一样守着他的花生。往年种的花生不是被老鼠就是被鸟雀偷吃了,因此,只要有空,他就要往山上跑,看护花生,补种花生。
  昨天,父亲打来电话,说,花生苗出齐了,他很高兴,写了一首诗,叫我帮着看看。父亲这个老师范生(父亲上过三年师范,后来学校被砍,回家务了农),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闲情雅致呢?
  我原来以为是土地压垮了父亲的腰身,让父亲一辈子在痛苦中挣扎。要是没有这土地的纠缠,凭父亲的勤劳能干一定能开出一片天。但是,今天看来,我完全错了。
  当我细心地捧读着父亲这首小诗的时候,我仿佛看见父亲正虔诚地俯身在花生前,望着那些嫩绿的新苗出神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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