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进城

王仕学

  话说20世纪70年代，兴义县张家湾有个张老汉，大字不识一个，但能讲会说，鬼点子多，在当地也算个人物。这不，他儿子在昆明当兵，提了干，他乐颠乐颠的，嚷着要去看儿子。老伴劝他道，昆明城那么大，你一个乡巴佬，找得到？张老汉脖子一挺，不服气，说道，嘴是江山脚是路，老辈人不识字照样上云南做生意。老伴劝了几次，实在拗不过，只好由他。
  那时候，兴义至昆明的客车很少，同时也为了节约钱，他拿着儿子的信封到通往云南的公路边拦车，一辆不停，就拦第二辆。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果真有一辆军车停了下来，解放军战士和气地问：“老人家，你到哪里？”“昆明，昆明！我儿子也是当兵的。”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将信封递了过去，当兵的一看，恰好是一个部队，决定将张老汉顺便带上。就对张老汉说：“只好委屈您老一下，坐车厢里。”车厢里装着面煤，张老汉就是张老汉，随手从田里拿了几捆谷草丢在车厢了，就上车了，既干净又暖和。上车不久他就睡着了。
  到了昆明，两个兵有说有笑，给老汉忘记了，一按机关，车厢就“腾”地立起来，“哗啦”一下，面煤就往地上淌，张老汉从面煤里爬出来。当兵的正想道歉，张老汉一个劲的陪不是，“哎呀，同志，太不对起了，我不注意一伸脚，就把车子弄翻了，太不对起了！”两个年轻人见张老汉没有伤着，应付几句就打发老汉走了。
  张老汉拿着信封东问西问，硬把儿子找到了。儿子把他安排在招待所。第二天早上，一个勤务兵拿个脸盆毛巾一盒香皂牙膏牙刷进来，没有解释怎样用。勤务兵走后，张老汉琢磨开了，毛巾洗脸盆他清楚，但他从来没有见过香皂牙膏牙刷，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拿起香皂闻了一下，很香。他想，嗯，肯定是块粑粑，是点心。然后拿起牙膏摆弄了一下，居然弄开了。舔一下，味道不错。哦，这个是蘸那个粑粑的，我们农村用酥麻花生面，这里用香料。那把小刷子自然是蘸香料用的。于是张老汉咬一口香皂，用刷子蘸一点牙膏，边吃边唠叨，香料还好吃，就是这粑粑有点涩，不受吞。不一会儿，勤务兵进来，惊奇得合不上嘴。才给他说明各种物件的用途。
  第二天，老汉决定到部队卫生所去买药，部队卫生所离招待所不远，他决定去看看稀奇。他挂了号，就在椅子上等，在他后面的都得看病了，唯独不喊他，张老汉想，这城里人欺负我们乡下人，我得去理论理论。他就去责备窗口医生道，井边打水，讲先来后到，后面的都喊了，为哪样不喊我？医生接过他的挂号单一看，说道：“刚刚我喊了几次幺号幺号，你为哪样不来？”张老汉说：“明明是1号，你非要喊幺号，我听不懂。”医生看他是个乡下人，耐心地说：“在我们这里1就是幺，幺就是1，1号就是幺号。”张老汉恍然大悟，城里和农村确实不一样，原来幺和1不分啊。医生想就让老人家插个队吧。说，那就坐下看病吧。你哪里不舒服？张老汉说：“我1杆不舒服。”医生听不明白，问“到底是哪里？”张老汉指了指腰杆，医生说：“你这个老人家也是，直接说腰杆不就行了嘛！”
  张老汉不满地说：“小同志呀，你刚才不是说1就是幺，幺就是1吗？我是按照你们城里人的叫法来的，腰杆才称1杆。”医生没想这个老人家这样理解他的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就给他开了个处方，打针吃维生素B12.。张老汉看不懂处方，请医生念了一遍。听到“B”字，他浑身不自在，他认为城市人太下流了，一个小姑娘居然把那个东西挂在嘴上，讲起来脸不一下红。我老汉可说不出口。
  取药的地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张老汉左想又想，灵机一动，就喊道：“我要胯12。”女医生没有听清楚，重复了一句“什么胯12？”接过单子一看，埋怨道：“老人家，这是B12。”张老汉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低声说道，我几十岁了说不出口。女医生着急，说道：“不是你老人家讲的那个，这是外国的……。”张老汉不等她说完，就大声打断说：“外国女人也是人，不准乱讲。小同志，要有点国际主义精神！”医生估计与张老汉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就赶紧转个话题，放缓语气说：“不说了，打针吧。”
  张老汉也觉得与人家小姑娘争论这些话题，也不好，连声说“打针，打针”。医生将针水抽好出来，张老汉问：“打哪点？”
  “臀部。”医生尽量减少语言。张老汉着急地说：“走得急，什么布也没有带来。”老汉有点遗憾。
  “屁股！”女医生本来就不高兴，声音提高了几分。
  哗啦一下，张老汉将裤子退到脚后跟，躁得女医生又羞又恼，大骂道：“畜生（出身）！”
  张老汉将裤子从脚跟提起来，站起来，做出立正姿势，大声回答：“贫农！”
  女医生吼道：“老畜生（出身）！！”张老汉声音提高八度，大声且自豪地答道：“三代贫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