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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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 雪

发布时间:2018-11-28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 作者:查仕霖

 

查仕霖

  对于家在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区的我们来说,每一年进入冬季,心心念念的,就盼望来一场瑞雪!

  不全是基于瑞雪兆丰年的的心理。整个一年四季,热也热够了,好不容易地,冬天来到,没有雪花飘飘,那是多么遗憾的事!

  过去的岁月,四季分明,该热热,该冷冷,每年冬天,白雪公主都会芳驾莅临,让人一亲芳泽。

  某一段日子,连日阴冷。忽然云散天开,太阳露出笑脸,像要晴明起来的样子。但虚晃一枪,一时间,又是阴云四合了。经验丰富的老人会说:“这是‘开雪眼’,明天可能要下雪哩!”

  一听可能下雪,大伙群情振奋。下吧下吧,雪花飘起来吧!好像是闻说最喜欢的远客即将来临一样的心情。

  夜里并不太冷,我们忽略了“可能下雪”这个预言。其实也并不会抱太大希望。雪花公主雪花公主,对于亚热带来说,“公主”是傲慢的:她可能不期而至,但具体至不至,何时至,那是谁也说不准的。

  翌晨醒来,一睁眼,发觉室内光线异常黯淡。披衣下床,开门一看,哇,上下一色,山啦树啦瓦顶茅檐啦,全部覆上了洁白的“棉被”,变得哪里哪里都一样了。于是,情不自禁地吼一嗓子,把喜悦大声传达给左邻右舍:呵呵,下大雪喽——!

  人们接二连三地,兴冲冲开门一望,也各自赞叹:“哟,瓦面上都铺满了!”“呀哈,院坝上的积雪,恐怕有一尺厚哟!”站到院外,眺望远处的山山岭岭,贪馋地欣赏着雪景。文化稍欠、思想朴素的,感到心旷神怡,“眼前有景道不得”;饱读诗书的,具备一点文学素养,见景起兴,在心里文绉绉起来,默诵“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之句,暗地将词中所表现的意境,与眼前的景致相印证,觉得绝非妙手偶得,实在是功力老到,不禁在心中慨叹起诗人的伟大来。

  勤劳的村妇,下不下雪都“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她们提着扫帚,伸头望了一眼外面厚厚的积雪,又缩回屋里忙活开了。村夫们在外面越聚越多。有的抱着水烟筒,蹲在雪地上,一边赏雪一边抽烟。抽水烟筒的汉子吹落下去的烟灰掉到积雪上,刺啦刺啦响着,烫出一个幽深神秘的洞,陷进白雪深处。更多人袖手立于雪地里,议论着昨晚这场雪:“昨晚上在被窝里头并不觉得冷呀,想不到会下这么大的雪!”另一个鼓起眼睛抢白他:“嘿!古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你认不得?!”“当真哈!北极那些爱摩斯基人,听说还住在雪屋里呐嘛?”说这话的人还是有点见识的。不过,他的话引起一些人起哄:“啥人?爱摸死鸡人?哪点有人还爱摸死鸡哟!”

  这人正要进一步解释,身后他老婆走出院外,扬声叫他了:“一早起来就去那瞎吹牛壳子!洗脸水热了,还不快点来洗!”

  村里的空处,奔跑欢叫的孩子们多了起来。他们撒欢、打滚,抓起雪来,你掷我我扬你。童稚的欢闹声吸引了枝头正焦眉愁眼,不知该往何处去觅食的雀鸟们,它们受到孩子们快乐情绪所感染,把忧愁忘到脑后,也叽叽啾啾地,叫闹起来,欢活起来了。

  那个回去洗脸的汉子洗完脸后,把自家的红泥小火炉搬到燕窝楼下来,招呼门外站着赏雪的乡亲:“外面冷得很,来这点,边向火边看!”乡村汉子们于是围着旺旺的小火炉,赏雪、抽烟、吹牛皮。一会儿,主人家又提来村酿,几个人就在燕窝楼下围炉而坐,边赏雪边饮酒。等到各家女人来寻夫回去吃午饭,一个二个都喝高兴了。

  我喜欢在满院雪铺遍地平的院坝上,用如椽巨笔——扁担写字。我写“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写“我爱你,南方的雪!”因为没有书法功底,不能做到力透纸背,在纸上书写出来的字,自己都看不上眼;而在积雪上写的字,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到“力透雪底”,产生功力非凡的错觉,自鸣得意起来。那字的厚重感,也的确是颇可观瞻的哩!

  我还喜欢穿上高筒雨鞋,披上羊皮大衣,戴上狗皮帽子,独自沿着村道踏雪,倾听脚底下发出来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走啊走,走到村西小树林里头,看雾凇,看大雪压青松。我对着一棵加戴了雪花绒帽的青松,突然神经大发,来一个旋风腿,一脚踢到树上。树冠上的压枝积雪受到震动,唰唰下落,纷纷扬扬,劈头盖脸,落了我一身。

  林下白雪厚铺,我想像自己是置身于林海雪原。积雪没过小腿,人在上面行走起来就会拔脚,迈步有些儿吃力,脚窝与脚窝之间还会拖出浅浅的痕迹。我想到出没于林海雪原的杨子荣,以及他的战友少剑波领导的那一支小分队。

  我在小树林的中间踏雪漫思,自得其乐,忘乎所以,且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林子里黯然下来,莫非时已向晚?突然,后面“咔嚓——唰唰唰”地一声巨响,惊心动魄,吓得我心胆俱颤,寒毛倒竖。回头一看,原来一棵歪脖子松树被冠上积雪压断,雪崩似的,坍塌下一汪积雪来。

  惊魂甫定,我轻蔑地想:说好的“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呢?!

  那扯断骨头连着筋、岌岌可危地悠荡在半空中的残枝,将枝头残余的一捧积雪晃落下来,似乎故意想砸我的鼻尖。我大惊失色,吓得一纵步弹跳开去。周围林立的松树们,好像一个个睚眦必报的汉子,嘲讽地看着我。它们似乎在回敬我:说好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呢?!”

  步出小树林,才发现不是日色向晚,而是阴云转厚。纷纷扬扬,又扯天扯地地下起大雪来了。

  我读高二的时候。一天,雪后初霁,我跟几个男女同学在自习课时间离开教室,跑到学校后面海坝中间的“情人岛”上赏雪。同学们打雪仗,彼此逗闹嬉戏,兴奋不已。我内向孤僻,不好意思用雪掷谁,所以假装欣赏东峰林的雪景,独自“向隅”。一个本身也很娴静淑雅的女生,居然捧起一捧冰冷的白雪,步态妙曼地走近我,并不迅疾地往我后衣领里灌。我心跳加速,表面却装得很淡定。我转过身,怔怔地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幸福,不知作何反应才好。那女孩子呢,冒昧地塞了我一衣领冰雪,而后见我反应如此冷漠,面无表情,定定地望着她,白雪融化在脖颈里也不管。她一下子满脸通红,非常窘迫。旁边的同学们发现了这一幕,怀疑我们之间有事,于是起哄。这一来,我面红耳赤。看见我害起羞来,说明我并未恼怒,那个女生心上稍安。

  好多年没有再下那么大的雪了,那种青涩的同窗谊、学友情也不会复现。多年以后,当那位用雪塞进我衣领的女同学与我邂逅,慨叹一番“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然后我问她,当年为什么要拿雪花塞我衣领里?她哈哈一笑,不无幽怨地说:“人家对你有意思呀——你硬是死脑筋、半边呆!”我想安慰她“错过的不是姻缘”,但又担心陷入“自作多情”的误区,所以顾左右而言他,扯一通今天天气哈哈哈的闲篇。

  白雪,一般常常被用来比喻高洁的人品。也曾派生出“程门立雪”、“袁安困雪”等等许多佳话。据说,我们镇上有名的“卧雪山庄”这个名目,兴许还与“袁安困雪”有点渊缘哩。

  《后汉书·袁安传》说,一年冬天,洛阳令冒雪往访客居洛阳的名仕袁安。袁安居住的院落业已被深雪所困,袁安也冻得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洛阳令带人除雪而进,见状,问他为什么不向邻里求助?袁安答道:“大雪天气,大家过得都不容易,不应该再去打扰和麻烦别人了。”后来人们用“袁安困雪”来喻指高士生活清贫而有操守。

  或许,西南大军阀袁祖铭之父袁廷泰幼习经史,景仰宗亲袁安的品行操守,从而在为山庄取名时,参考和借用了袁安困雪的典故也未可知。那卧雪山庄旁倚低山,面临明池,西挽古镇,深院恢弘。大雪封山,天地一色的日子,我们到小山上去俯视“卧雪山庄”,见它果然气韵不凡。

  家乡好不容易下一场雪。一两个日子的交易,从下雪到消融殆尽,人们都兴致勃勃地时刻关注着。龙广是个山间坝子,雪后新霁,古镇下面的连山以及古镇及其整个坝子区域的积雪消融以后,人们意犹未尽,抬头望向北面高高在上的哨旗山,遥见哨旗山顶白白的一缕缕若隐若现,心上甚慰地说:“高山的雪还没化完!”多看它两眼,有依依不舍的意味。因为,此一别,又得等一年,次年冬天才能再见。

  去年冬天的一个后晌,我们还在工地上干活。密密匝匝的飞雪,从西北方一路飘飘洒洒下过来。我们高兴得欢欣雀跃。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家乡已有几年没有谋面雪花公主了,久别重逢,自然异常高兴。然而,那势头不小的飞雪渐行渐散,下到我们身边时,几乎完全隐匿,最后戛然而止了。后来也没再行补下。让人颇多惋惜,说起来都是遗憾。

  又是一年冬季。这个冬天,但愿天公重抖擞,来一场瑞雪吧!把过去的缺憾都补足,争取来年一切大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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