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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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的雪

发布时间:2018-11-28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 作者:刘群华

城乡的雪

刘群华

  在城里没住过几天,见过的雪也便少了。倒是乡下的雪常见,一年不见几次,心里发慌,痒酥酥的。

  乡下的雪不似城里的雪,下得土气。

  土气的乡下人见到雪总大惊小怪,粗声粗气的,似乎没见过大世面,都这么说:“啊哈!又下雪沫子了嘎。”下雪就下雪,还带什么嘎音呢。嘎音就显土了。而城里人见雪则低调文雅多了,话语间透出股文化味儿,道:“这雪下得洋气哩。”说完便跺跺脚。洋气就是富贵,这对雪来说,身价一旦变了,精气神就硬朗,不一样了。

  乡下的雪和城里的雪,因为所在位置的不同,雪也就别具一格了。这是一方方言、一方地域而影响到的。

  乡下的雪是喜庆的。它下在乌漆乌漆的猪舍茅草上,毛茸茸一层,主人则说:“雪压毛猪天天壮。”它下到荒草枯萎的田园梯土,农家人则道:“瑞雪兆丰年。”它下到出嫁的新娘子身上,唢呐喜气,吹得脆亮,则有人赞:“穿金戴银富贵身。”它下到辽阔的山川河流,则有人吟道:“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但是在城里就不一样的。雪下在四五车的大道上,一层一层地垒,工人们就急了,恼火了,昼夜都不闲了,都嫌它招人累了,司机也嫌它滑胎、危险了。雪下在商贾小贩的铺子外,他们都呵着气嫌雪寒天冻,让人们不愿多出门了,又影响了他们开门热闹闹地赚钱。雪下在城里,城里丢失了高楼的墨色、书卷气,冷静多了。路上行人稀少,楼上叫外卖多。下雪成了城里人痛苦的累赘,让人恨,让人愁,还事故频发,伤人苦不堪言。

  这大约是城里见雪者的自然心态。心态决定了见到雪的审美角度及好孬。

  雪还有风情的。下到侗乡,侗族姑娘会着盛装欢迎。

  记得有年我在黔东南的侗寨里,雪掩盖了寨子的木墙瓦檐。我抬头四望,山是白的,天是白的,地是白的,窗子是红窗花的。侗族姑娘穿着盛装迎雪,唱道:“哥的雪儿白又白,妹妹红妆端酒杯。喝到三更三更喜,喝到四更四更飞。”那边的哥哥会接腔了,道:“妹的雪儿白又白,哥哥狩猎月下陪。提杆鸟统响三下,敲开妹的雕花门。”

  雪下到苗寨又不一样了。这时的苗寨洞开,让浓浓的风雪拌和着烈酒及篝火,在坝上愉快地转圈、跳跃。当然,苗家女儿除了酒量好,舞蹈好,歌也唱得漂亮。根据苗家庆雪的仪式,吃了篝火上的烤羊肉,歌也便拉开了架式。歌他们是要唱一天一晚的,我只记得那么几首,其中一首这么唱的:“对门的雪花飘又悠,好似妹妹荡千秋。小声叫你哥一声,长长的绣帕收一收。”

  下雪下出那么多的风趣味儿,自然在城里很难见到的。

  雪下在城里的时间一般皆在年关,届时乡愁就塞满了城市的大街小巷。而这时尽管城里张灯结彩,节日的气氛颇浓,但还是留不住思乡的游子。游子们早打好了行装,肩扛手提奔往车站、码头。这时,雪花像庄稼地里的棉絮,落在旅途,暖在心里。细心的城里人望着茫茫的大雪,高楼外的时光突然慢了下来,慢得快递不快了,车道没人扫了,方言也渐渐地少了……

  一切都变得那么可怕、凌乱。没有乡下人的土气,城里就飘浮不起来。包括窗外的鹅毛大雪。

  城里的游子马不停蹄地回到乡下,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这些亲热的场面在雪天尤其珍贵。他们快乐地行走在崎岖的雪道上,聊些今年的收成,聊些村里的变化,聊些夫妻间的娇羞和失落。晚上一家人坐在火炉边,温一壶米酒,夹一碗柴火腊肉,又被回归到了城市。这大概是乡下务工人彼此寒喧不变的程序,即游子在路上先迫切了解村里的一年,而晚上则在亲人的盘问下,又被知晓游子在城里的酸甜苦辣。

  乡村和城市就这样纠结在一起,如南北之雪,谁也分不出其粗犷与细柔来。

  雪还在乡愁中狠狠地下。像一堂火,红了。像一杯酒,烈了。我看到高山在此刻白得失去了嶙峋的沧桑,我看见平原在此刻白得失去了慈祥的匍匐,我看见梅花竞发、百鸟争鸣,我看见青巷与楼台在弯风曲调中沉醉,我看见你和我站在自己的家乡,诵读雪的诗歌。

  雪有城市和乡下之分的。分得那么高贵低贱,分得那么淡泊平和,分得那么俗气高雅,但归根结底,雪的骨子里,还是一地乡下的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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