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云端的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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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云端的古道

发布时间:2018-11-28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新闻中心 作者:王仕学

 我要寻觅那条古道。
  上世纪80年代中期,乘车经过险峻的八环地,透过车窗,那条古道蜿蜒爬在陡坡上,拨动了我的心弦。那是深秋时节,包谷杆已经砍掉,由于煮饭、煮猪食、做圈肥需要大量柴草,山被剃得光秃秃的,那道越发醒目,竟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无数次,遥想走在光溜溜的石板道上的感觉,无数次,联想古代士兵或驮马走过的情景。三十多年过去了,少年时代相识的那条古道似乎越来越强烈地撩拨我,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盛夏的一天,来到下五屯坝子边缘的一个寨子,企图寻找古道入口,公路从这寨子转弯爬上八环地。打听寨子的名字,一位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叫上补路。我问,为什么叫补路?难道这里的人家最初是维修维护古道吗?晓不得,晓不得,老辈人就这么叫的。老太太摆摆手,尽快摆脱我的纠缠。
  据了解,还有一个叫下补路的寨子,主要是汉族。对面的寨子叫高卡,主要是布依寨。这些寨子古老着哩,咸丰年间成书的《兴义府志》讲到1798年兴义置县时的屯寨,它们就赫然列入其中,补路属于黄坪营黄姓土司,而高卡属于布雄营沙姓土司。这些土司元明时期甚至更早就存在,这村寨,这古道,少说有六七百年吧。
  过寨子往西,一条溪水汹涌而来。北岸古道时隐时现,水冲,泥淤,人工改造,那道断断续续的,不时出现一些古老的石板。只要没有完全毁掉,就很好,就很好!我有些激动。溪南岸是绿油油的稻田,间或有大片大片的桃树梨树李树。倘若初春,桃红李白梨花如雪,那定然是很美的。道旁包谷及南瓜藤正在疯长,尤其是那瓜吊在包谷杆上晃悠晃悠的,瓜上滚动着露珠,让人多次萌生做“贼”的念头。
  溪上有座石桥,桥不大,但应与古道同龄,好几百年了。单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肃然起敬。溪水无名,从云端而来,搞旅游规划的同志叫它青云溪。他们设想,古道修复后,两岸栽花种草,在古道上慢慢地踱方步,或在石桥上发呆,落英缤纷,恍然桃花源。小桥那头是完好的古道,我压住兴奋,顺着小溪往上走。流水潺潺,青山巍巍,芦苇杂树堆鲜叠翠,车声没有了,人声远去了,头顶是一线蓝蓝的天和几团洁白的云,土画眉叽叽喳喳地鸣叫。坐在一团鹅卵石上冥想,想起一句诗叫“花静鸟谈天,水清鱼读月”,此处无鱼,鸟却在谈天。
  折回来上山,古道呈“之”字形。铺路的石块大多就地取材,人走马踏,光溜溜的,古道的线型保存完好。石块与石块之间缝隙被土填满,野花野草点缀着,沧桑得让人心痛。蒲公英金黄的花,是向日葵的缩小版;夏枯草的纺锤形的花,紫色的,粉红的,有美人青春易逝的悲情。这些小花数百年就这么开了谢、谢了又开么?人踩马踏的时候,它们低下头,之后又昂首生长,坚韧得让人感动。其它如车前草、仙鹤草、土茯苓、两面针、天南星等等随处可见,印证了“黔地无闲草,夜郎多灵药”那句古话。

 爬坡,爬坡,再爬坡,弯来拐去。两侧是高高的灌木丛和杂树,古道被嵌进厚厚的翠绿里。背着行囊,走走停停,东张西望,我仿佛一只小小蚂蚁在一条深沟里缓缓挪动,两侧是绿树与青草筑就的河岸。数百年来,游子走过,一步一回头;士兵跑过,虎虎生风;马帮走过,留下叮叮当当的余韵。古道见证了多少人多少事,那些人与事化成了天边云霞……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四周寂然无声,我停在一册发黄的线装书里,有一种远离尘世的孤独。这岁月长河里无论你怎样扑腾,怎样花样翻新地表演,你注定是过客,注定要被淹没。夏枯草的艳丽,土画眉的叫声,千年前与今天一模一样,它们似乎可以穿越时空而来,人却无法重复。生命是短暂的,个人是渺小的,我们的生命不如白居易笔下那些青草绵长!
  五里古道,走了近一个小时。包谷林开始多起来,地里辣椒西红柿花生不断出现,古道再一次断断续续,想是离寨子近了。果然转了几个弯,就到了一个叫偏坡的地方。村口翠竹依依,各种形状的石头,似走兽,似卧龙,长满苔藓,簇拥路旁,平房与瓦房相互交错,背衬着翠绿的高山。村庄北侧是深深的峡谷,谷底是那条青云溪,云雾自谷底升腾,或在山间翻滚。有时候,下五屯坝子艳阳高照,偏坡一带则云雾缭绕;有时候,偏坡一带晴空万里,坝子里则白雾沉沉。
  站在村口俯瞰坝子,阡陌纵横,村舍隐隐,更远处黄草坝高耸的电梯楼如香葱簇立。规划部门的同志打算在此建观景亭,取名“云海亭”。村西北有个土地庙,每年三月村民们在这里祭山,修庙与修路的功德碑并排立着,是神与人两个世界的融合。庙前古树遮天蔽日,旁边有几块宽大平整的石头,数百年来一直供人歇脚,我便如一只老青猴兀自蹲在那里。村里的老人介绍说,他们寨里有个大营盘,黄草坝、下五屯这一带遇到战乱,人们就要奔上营盘去躲避,偏坡地处黄坪营、布雄营结合部,是通往捧乍营的要道哩。
  出了寨子,是一个口袋形的山谷,当地人叫弯子头,古道逐渐消失了,只剩一些石块歪在草丛中。山谷里有许多台地,一条溪水向低处自在流淌,水非常干净。因为退耕还林的缘故,不准种庄稼,除了一些果树,就是灌木与杂草。很少有人进入,土肥水好阳光足,那树与草就更加汪洋恣肆,规划部门取名为桃花沟,计划搞一些露营设施。台地上到处是开着百花的野生折耳根,摘来闻一闻,那清香,那腥味,立刻沁人心脾,比起用化肥农药催长的人工货,舒坦安全放心啊!走到山谷尽头,开始爬坡,古道又清晰地展现出来,陡的地方还有石梯。
  半个小时以后,爬上一座山丫口,到了筲箕凼,我再次看见公路,听见车声。山脚平缓的地块里烤烟长势良好,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包谷林里摘瓜讨豆。不远处,一个男人正忙着整理园子地。我走下去,问准备种什么。他说种荞子,另外种点反季节青菜。
  我已经由下五屯坝子爬到七捧高原了。伫立这里,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天上的云彩。四百米落差,五公里古道,那古道不是挂在云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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