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的诗
陈民华
立秋辞（组诗）
大暑之后，便是立秋
雨一场一场的下，风一遍一遍的吹
城市的酒馆，月亮率先醉倒
无名无姓的小孩，在风中奔跑
寂寞梧桐，站在花溪大道两旁
杀死花溪河的水
我们是谁？
为何绕过了几个季节
又要回到了秋天
秋 水
秋天的水凉了，落叶在流水中集合
讲诉秋天的谜语
秋天的水凉了，清澈见底
我把手伸进水中
冰凉让我知道夏季的时光已流逝
秋天的水凉了，秋水路过了我们
我们路过了世界
秋 夜
秋夜降临，白昼被吹散成万家灯火
人未静
车辆在大街上来往奔忙
秋夜，光来源于世界的碎片
夜深人未眠
我站在世界的中央，享受秋夜的冷静
秋夜，无数的漫长时光
夜阑如水
风从东刮到西，在清晨拥抱尘土
秋 雨
在秋天，云朵不愿负重，于是下起秋雨
在秋天，所有人都开始忙碌
我举起酒杯
接住从天而降的雨水，一饮而尽
却没有醉倒
雨水是接不完的
秋雨凉
秋雨的上空还是秋雨
秋 声
一只狗仔窗外叫了起来，喧闹了整个秋夜
月光打在田埂上
带来蝈蝈与蛐蛐的叫声
在秋天的夜里，我安静无声
想要捕捉每一丝
来自角落的声响
风有时会路过窗户
远处的树林自顾自地响起刷刷的声音
也会听见来自旁边房屋
唱起的歌谣
一声一声，寂寞与落寞
但整个夜晚始终都是安静的，所有的响声
都不足以抵达，深深的秋子之夜
世界是一个安静的小孩
秋 风
秋日，站在天台上，看风一遍一遍的撕裂黄昏
将云朵推向燃烧的火焰
在秋天的黄昏里，风是必要的
必要的扫走地上的落叶
必要的吹动少年的长发
必要的吹走对远方亲人的哀思
在黄昏，在柔情与微凉之间
风一遍一遍的将云朵推向火焰
一遍一遍的带走我的思念
九 月
日出
一颗成熟的草莓
九月
风慌乱地路过枯黄草木
没人读苦涩的故事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
站在
阳台上，剪掉
最坚硬的一根
流水逐渐清凉，透彻
无休止的谈论着
水中鱼
眼睛、鳞、鳍
第一枚落叶
发出
爆破音
落到河边
像水渍一样远去
日落，被时间拉得老长
一丝光线，随着河岸
渐行渐远
九月的夜晚，没人去区分
万家灯火
夜与夜正忙着交换彼此
城春草木深
必要的时候，回到城春草木深时
城乡公交驶向空旷的原野
稻田里，农人无视春光
脊背弯成了镰刀
绿金属梧桐站在公路边，反射的光穿透青铜
空气、目光。白昼越来越长
风急急地往原野窜去，孩子在田野间奔跑
从城东到城西，街道与喧嚣的人群
并无改变。繁华的是城，也是春深处
喧闹的绿植。就连公交站台
路边夹缝中，绿色的小草也
伸出了尖尖的头
黄昏时分我穿越城市
汽车刺耳的汽笛声，驱逐斑马线上
缓慢的行人
行人无视拥挤的人潮，无视风吹起地面的灰尘
在黄昏时分，所有人失去了原先的信仰
无人面朝麦加
无人静默与神祗交谈
一颗被红油炸熟的土豆掉在地上
城市的夕阳有了污点
傍晚时，钢筋混泥土并没有更加勇敢
某些东西透过街灯的碎片
穿过我的身体
论旧物存在的……
把一些旧物放在木箱中，锁上
像锁上过去的一生
木箱坚硬，老鼠路过
却无兴趣
秋天的大水，从松林中倾泻
梦中的尘埃
从黑夜中洒落
于是，离开了多年又回来
木箱依然完整
木箱中的书籍，在不断发霉
照片泛黄，书信
还有几个可辨认的字迹
它们像一群
久未交谈的老友
一回头，便看到了过去的有情有义
吃鱼的过程……
“花与叶落下后，剩余树的思想”
何冲喝完一杯酒后说道
对的，我们又在吃烤鱼
炭火烧在春天与烧在冬天没有区别
康晓喜欢猜拳
输我两拳后，望着面前的
两杯酒，愁眉苦脸
“樱花是死人花，没有一点儿香味
我可不喜欢”
我从烤盘中夹出一块鱼肉
鱼死肚翻白，红油中的鱼肉
还是白
再雄有些沉默，他在想些什么？
桌面上堆满的鱼刺能代替不想言语的人说一句？
最后，鱼终究是要吃完的，几年的时间
吃了多少鱼？
快走了，我还用筷子夹着辣椒筒
对，没鱼肉的时候
够辣的辣椒就能代我讲诉好几年
离悲伤很远的地方
她走在街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
信用社与服装店都挤满了行人
小贩的叫卖，一声一声地
响起却不吸引路人
没人会觉得一个失恋少女的眼泪很悲伤
日光多余
并不能满足于一个失恋的场景
这是个熟悉的地方
与男友曾手牵着手一起走过
吃过晚餐
也买过少女鲜艳的外套
但她可能忘了
她那去世了的外公，也曾牵着她的手
在这曾不繁华的街道
买过糖果
她不会想起这些
此刻的悲伤，只与那个拥抱亲吻
有着肌肤之亲的男人有关
去年送外公上山的时候，天空下着大雨
她也没因此掉下一颗眼泪
蔷 薇
春风妩媚，我离那个少女又远了一些，她站在春风里
站在蔷薇花开的地方，越来越小
围墙上的碎石，并无记录花期的习性
它不欣赏蔷薇花
只给予属于它的坚硬
遗落的花瓣，离土地很近，离我很远
多年前，我短暂停留在一支蔷薇花的根茎上
与少女对话，直到她站在那儿
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儿
五月，我们行走在大地上
潮湿的雨季从天而降，向天空抬头的是青草
喜欢奔跑的是孩子
包谷与包谷地，保持沉默
听你我询问未来
但没有太多的未来，我与你走一起
便是走在一起
在五月的大地上，从五月最初的
日子开始
没人喜欢烈日，唯独五月的包谷地
包谷地，包谷地
太阳晒黑我们的脸，这儿
缺乏太多的未来，除了两棵相对而立的黑色包谷
某夜与余斌长谈一夜
我说，回忆时，时间就跑得老快
一小时
是二十年
再加一小时，大半生
就过去了
但你说，更多时候是，闲不下来
闲不下来
没有回忆
时间更快
快得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