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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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缸里的水

发布时间:2018-11-28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新闻中心 作者:韦贞茂

水缸里的水

韦贞茂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老家户户有水缸,洗锅刷碗洗脸烧饭都用水缸里的水。为取水方便,水缸无一不摆在灶台旁边,上面盖着杉木板做的盖子叫水缸盖。我家的水缸是父亲用一块大石头钳的,能装十担水。我对家里的水缸、水缸里的水有着有着如刀刻般的记忆。
  那个时候,我家有“三贵”,点灯用的煤油贵,烧菜用的猪油贵,日常的用水贵。我家住在高高的山上,生活用水需到山脚下的小河里挑,山村里每天起得最早的是那些挑着水桶的人,再晚了村子里勤快的女人会捷足先登到小河里洗衣服。我家离山脚的小河有三百多米的“之”字路,挑一担水到水缸要十多分钟,对于干惯了体力活的成年人算不上什么累活。但上了年纪的老人就算每天挑上一担水就不是件轻松的事,而且感觉一年比一年的重;山里的父母都不宠自己的小孩,像挑水这种简单的体力活父辈们会早早的甩给孩子们,哪怕他只有小小的十来岁。
  早上起来洗脸拿木勺从水缸中往脸盆里舀水,母亲会吩咐一句“少舀点!”,木勺中的水便倒出一些于水缸中。放学后的傍晚每天必须出去干活,或拔猪草或打柴,晚上回家脚盆中的洗脚水也必须兄弟姐妹的脚轮流的过一遍。为了省水,过了清明节后母亲就不让我们在家洗脚了,统统赶到小河里洗。山里的人们一整个的冬天都是不洗澡的,不是懒惰而是没这个条件,干活出汗了浑身难受时,最多也就是从水缸里舀点烧热后擦擦身。等到来年春天,小孩子的身上至脖子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污垢,像是刷上了一道厚厚的黑漆,大人们打趣道:“把你身上的污垢洗了可以当肥料肥上三亩田。”
  我接过父亲挑水担的大任是在十一岁那年,有天父亲清早误了挑水的时间,小河里的水被洗衣妇女还有早起的鸭子弄浑了,父亲只好挑起水桶到村对面山垅里的小溪挑水。那是一条很少有人走的路,父亲挑着满满一担水小心翼翼走在长满了青苔的石子路上,脚一滑重重的摔了一跤,幸好水桶没摔坏,人却瘸了,挑着一双空水桶一拐一拐的回了家。
  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做不得重活,母亲和哥姐要忙赶早去生产队挣工分。我虽还小可也没得选,水缸不能空着,用的可以节约,但烧水做饭还有喂猪的水一刻也少不了,一点也省不了。
  我至今仍记得第一次挑水时的场景。山里挑水用的扁担是用深山老林里有些年头的硬杂木做的,没有一百多斤的重物别想把扁担压弯。那对铁皮水桶是在城里买来的,能装一百斤水。为了不犯父亲的错误,早上刚看见脚步我就挑起水桶下山了。下山的路不好走,在拐弯的时候水桶老是撞在路边的石头上,“咣当咣当”作响。打水的时候我在比较,砍柴路远,长路没轻担。挑水路近,是否可以比柴火重一些?我心里有些纠结,挑轻了得多跑几趟路,挑重了肩上火辣辣的是否吃得消?我权衡再三还是选择了后者。我挑着满满的一担水使劲往山上爬,刚开始感觉还可以,连路过的人都说“这小子有力气”。我咬牙爬到了办山腰,肩上受不了了,像涂了辣椒水,脚上像灌了铅,胸口像压上块大石头。我不得不找个相对平整的地方歇下来,重重地喘着粗气,按了按砰砰直跳的胸口,铅重的两脚轮流提溜着活动。更糟糕的是,水快到家了,离大门只有两米多远,脚步不听使唤了,上门口的石梯坎时脚踢在了石梯上,扁担从肩上滑落,水桶落地,还滚下山几十米,要到缸里的水却倒在了地上。“人没有伤着就行,快去把桶捡起来,少少的挑,慢慢的来”父亲并没有骂我,我捡起摔变形的水桶时,才知道先前的决策错了。后面的五六趟采取少量多跑的方式,虽然路走的多了,但肩上的负担减轻了。
  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每次挑水时水桶里的水也慢慢增多了,但不经意间父亲衰老了。于是家的水缸理所应当的成了我挑水的重要一环。
  九十年代初,我去了县城镇读书,父亲又重新挑起了水桶担。我惦记着父亲的身体,因为父亲每天都要让两个水桶频频与水缸接吻,对话,直到水缸沉默寡言。后来老家有了自来水,父亲可以不再到山下挑水了,但水缸里的水却成了我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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