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西 伯
“我吃我的车,我吃我的马”,张楚的声音谈不上好听,但这低沉或有些撕裂的声音,在这个阳光突然撒进窗户的时候,突然就打动了我。窗外是广阔的街道,行人寥寥无几,但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奔向这座城市各个未知的角落,而我,在这座城市,突然间地就度过了第五个年头。
在不久前的某个日子,确切地说,应该是五四青年节的这天,我突然间发现,似乎来自某种外界的力量,或者是内心对生命原始思考的涌动,让我在办公室中坐立不安,甚至在这座城市中难以为继。
是的,我突然开始去想生活的意义,但这一年时光匆匆,记忆却是一片混沌,继而感知的是一种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惫的无力感。
去年的六月,我们从安乐园般的大学生活中抽离出来,独自面对生活。勇敢的朋友走向远方,在北京工作的一年,也是慢慢认识北京的一年,我想她应该见过了穿越历史的古建筑群,见过了北京夏季的阳光穿过梧桐叶,当然也见过了北京的雾霾与一个人的孤独。
某日,我们群里聊天,说到“毕业一周年快乐”,说到毕业旅行。
她说:“我的毕业旅行,北京一年欢乐游。”
是的,我从来都相信,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旅行,而且有去无回。
一年的时光,在人的一生中真不是多长的时间,但或许某一个年头,这时光就会在你的身上突然刻下印记,我说的是前方路漫漫,你可曾想好?
不久前,在市中心的河边,看到几位老爷爷老奶奶在遮挡住阳光的大树下打麻将,输赢以一毛钱为计。这肯定是娱乐了,但他们却津津有味,极其认真地想要去抓住那张牌,好像抓住一张好牌,就能让身边的河流停止流动——原谅我用这种不合时宜的比喻,但我不可避免的会说到时间,对于我或者你来说,时间永远都是一个终极话题。
他们的旅行走到了何方了呢?别跟我说是这座城市中心的河流边上。
就这样,一个极其相似的事浮现在脑海中——在某个春日的花溪河畔,微风不动,而河流静悄悄,一位站在河边吹笛的老人,面对河流吹着生动的曲子,用音符与河流草木自然融合在一起。我不知道,在按下笛孔的时候,音乐是否会随流水而去,但我知道,在我遇到这笛声与没有遇到之间,人生的旅行肯定会有些不同。
“四月是一个残忍的季节”。艾略特这样说道。
而我要讲述的是结束在四月的一场旅行,四月初,艳阳高照,人们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侃侃而谈未来与过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充满着春天的希望。
我是在下午接到的电话,那个曾经与我们朝夕相伴的三娘的人生旅程走到了尽头。
小叔在电话里说:“今天晚上要装了,你赶回来见一面吧!”
我在电话中应着,心情却突然从艳阳高照的春日变成潮湿寒冷的冬季。
很多时候,我无处去想,我知道即使是艳阳高照、即使是绿柳抽新芽,但依然会有人在这样的日子中离去,但没想到的是,这次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回到故乡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匆匆见了一面那熟悉的人儿,开始一场漫长的送别。
疲惫与缺觉的我们终究还是会了心中痛苦,我们都知道,会有这样的一个过程,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备好巍峨的群山与葱郁的树木,等待我们的亲人,入土为安。
送葬的时候,所有的东西感觉都走到了尽头,阳光依然在,亲人的哭声突然间的就聚集了悲伤的氛围。我抬头看着天空,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但我知道,这是最后的告别,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我们要陪着她一起走完。往后,无论春去秋来,我们对离开了的亲人的记忆,都只能停止在这个日子。
人生是一场旅行,而三娘的旅行,停止在了她的四十八岁这个四月的艳阳天。
我曾经有过一些旅行,真正的旅行,无关生死。在祖国的东部,从深圳到杭州,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上,夹杂着泡面与漫长而无聊的时间。车上旅客无几。
那是一个春节即将到来的一月,归乡是地理位置迁移的唯一目的,但不会有多少人从深圳前往浙江,祖国的流动在东部与西部之间。三十多个小时的时间,可以遇到很多的人,但不会遇到更多的人生,在那样漫长的时间里,我只能深刻地知道自己将要前往何方。
有那么一刻,我突然有将要交谈的欲望,我把手机中写好的诗歌给身边的女孩儿看,那是一些关于乡愁与离别的句子,但很无奈又有些尴尬的是,她只是找到了其中的两个错别字,别无他言。
都说火车上是一个容易发生故事的地方,但我想,这或许真的就只是一场事故。三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遇见了在深圳上学的少年,遇见了半个小时就要抽一支香烟的大叔,遇见了不断谈论着深圳房价与教育资源分布不均的阿姨。而我,不过是经历着自己的人生,与遇见的人擦肩而过。
深圳广阔的街道与西湖冬日的雪并无关联,只是对于二十来岁的我来说,它将会有无数可以说的旅行故事。
我们以黑夜、黎明来划分昨日与今朝,但我突然地想,如果有一天白昼永不消散而黑夜再不到来,那么我们是否会一直活着,昨天或者今天,那些一直想要永恒的事情,是否真的会实现。想来不会,除了昨天与今天之外,还有一个明天。
相对于昨天今时,明天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因为无论日光与黑夜如何变幻,明天都不会提前到来,也永远不会到来。我无意去探讨一个时间哲学上的问题,只是某些话题,我们总是要从明天开始说起,比如说梦想,比如说与朋友约在明天的一场酒。
在二十多岁的年龄里,提到酒总会有一些故事,这不会像中年之后,提到酒会有一些身体上的疼痛。所以,我会提到从林城前往重庆的火车上,喝下的酒,我想醉卧江山醉逍遥,在旭日升起的时候走进山城,但是我没有,在白昼将尽时,在红色遵义下了火车,赴朋友的一场约。
有很多的旅行都是赴一场未完成的约,但也有很多的旅行是留给自己。
五月,艳阳天,我是在下午抵达茅台镇的,街道上弥漫闷热的空气与酒香。在茅台镇的时候,确有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很多人应该不知道茅台镇位于何处吧?但说到茅台酒,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识。对的,茅台镇便是茅台酒的产地,但我要说的不是茅台酒,而是那缓缓流淌的赤水河。多少年来,它便是那样,按照自己的方式不断地流淌。
我们时常用河流来形容生命,但是我们知道,相对于人类短暂的生命,河流更像是一种永恒。我不知道,对于赤水河,大自然给予了它什么样的生命,但我知道,从一路流淌的过程中,它赋予的这无数的美酒,便是一种回答。
我们都会有自己的终点,赤水河也是一样,将遇见长江,遇见大海。我们遇见的会是什么呢?
无论是毕业旅行,还是东部的游荡,还是三娘的人生旅行,都让我知道行者无疆。遇见一些陌生的人,带来一些人生的变化,未知的旅途总会带来欣喜,但无论是时间河流还是漫长道路,我们依然得忍受路途中犹如荒野上的风一般的孤独,犹如群山岿然不动的沧桑,与生俱来,身死而去。
最后回到开始的张楚“我吃我的车,我吃我的马”。或许在不久的未来,我会离开这座生活了五年的城市,但我想,行者无疆,我依然会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