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样子
韦 荣
你或许不曾想过:年少时,你总是在很多双眼睛中奔跑,即使精疲力竭,但始终坚持着,你看到了希望的厚重;长大了,依旧很多双眼睛盯着你跑,然而,你却越跑越慢,想逃离,甚至想放弃,你看到了承载的浅薄。小时候,不停地跑,变的是场地;长大了,也在跑,不变的也是场地。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着理不清的因缘。
我曾见过你,在秋天的稻田里无忧无虑的穿梭,拾起一根树枝在软绵绵的稻田里,在它的皮肤上画一个个圈,或写几个字;你不会放过每个细节,看着稻草便围着它转悠,或提起稻草,扒开它的身躯,把自己的身体塞进去,它想给你一个安静的样子,你却带着稻草四处“安营扎寨”;又或在稻草堆身上打一个洞,蜷缩在里面躲避暖暖的阳光,或是躲避润不进土壤的细雨。缓缓地,你细碎的声音从山谷中间弥漫开来,越过瓦房的烟囱,抵达那片土地的每个角落,深远而悠长。
我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即使我在隔着光与热之间触摸不到你的肌肤,像风筝,即使拽在食指之间有一根细线,却改变不了你的方向,还有你在高空中的躁动。
我曾目睹你,在狂风暴雨中奔跑,手掌贴在额头,以为可以用小小的手掌遮住密密匝匝的雨滴,然而当脸庞的雨滴如瀑布倾泻而下,罩着你的眼睛,在眉毛间遮住你的双眼,你试着用手擦拭脸上的雨水,但无数次雨滴的汇聚让你不得不一次次放弃,唯不变的是脚步依旧在交替的变动;你想找一个避难所,雨水落不到的地方,那便是农家的屋檐,晃动着脑袋甩掉头发上的雨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闪电,雷声相互呼应。此时的你,像我手中捏着的线团,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像个孩子,走路脚尖踢到了地上的石块,眼睁睁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暴雨还未有停歇的意思,你想长时间逗留,但湿透的衣服让你惴惴不安。又一次,你毅然决然的跑进雨中,把地面上薄薄的水面踏出一道足迹,水花四溅,雨水在你抬脚间立刻恢复原来的样子。这一次,你没有用手遮住雨的身影,也不再去理会脸上的雨滴,只顾着跑,而且越跑越来劲。我静静地看着你慢慢的消失在街头。
我曾瞥见你,在往回家的路上赶着,托着一个行李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迈着艰难的步子。而后,你蜷缩在车厢里,你的眼神透露出恐惧,生离死别让你畏惧,或许你是怕那薄薄的一层泥土终究有一天要覆盖你的身躯,留下枯骨,悲凉的思考着生和死的奥妙。我不知如何安慰,就想安静陪着你。
刹那,我仿佛深夜栖身在一个陌生的山谷中,周围笼罩着高而密的树林,向四周伸手触摸,冷而硬的岩石围成堡垒,困住了我的步伐,没有狗吠,也没有鸡鸣,甚至连树叶都不愿意发出声响,我的面孔在抽搐,喉咙在哽噎,想软弱的呐喊都不敢,怕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了沉睡的山谷。你看不到我的苍白的脸,我也看不到你冰冷的眼神,突然间,我不再怕那层泥土,反而希望那层泥土把我掩盖,让山谷将我遗忘。
我曾望见你,走在陡峭的山峦之间,我似乎看到你身旁有血红的玫瑰,有柔绿的风铃草,还有稀疏的紫丁香。虽不在一季,也不在一片土地,但是我就是真真切切的看着他们独自绽放。你不曾留意他们着装的样子,眼神左顾右盼,似找什么东西,或是在等着一个人的出现;终于,她伴随着微风徐徐而来,你嘴角卷起弧线像地上蚂蚁走过的路径。
阳光柔和,蜜蜂姗姗来迟,却也未影响这一季的颜色,花儿不再垂着头,小草也不再摆动着身姿,都争先恐后的比着个头,最终你沉迷在蜂蜜繁忙的工作中,虚焦的画面,我看到她在你耳边细细低语,看着你被电击的身体不肯挪动,伸开双臂,仿佛拥有了一切。
我想煮一壶酒,陪你在月光下小酌几杯;我想泡一杯茶,陪你把它一次次冲淡,直到深夜。只可惜,你没有时间搭理我,我虽懊恼,但更多的是妒羡。
你有没有想过——我说的是想得很深沉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其实,指尖上的时间是留不住的。当我目睹你独自一人安静的走在幽深的小路上,若有所思的样子更让人百般疼惜,我怕你走着走着便迷了路,怕你走着走着便弯下腰开始啜泣起来。我很想告诉你,时光老人它并不老,数千年来不曾更改行程,唯一改变的就是它的容貌,从白天到黑夜轮流更替。
我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在你冷静之余,择一片土地安居。每天在居住所和奉献青春的盒子里往返,那两点一线的生活看似枯燥,看似一潭死水,看似……但就是这样的循环往复,耗尽了你所有的悲悯。你开始制定人生计划,积攒物质实力,想过世俗的生活,让身边那几双眼睛看到你在脱变;让流浪的心找到归家的路;也让你安稳的体验生活中的曼妙,我希望你就这样细细品尝,但愿不是浅尝辄止。
很多次,睡意跟你玩捉迷藏,而你又不想把它揪出来,便躺在柔软的床上听洗漱池里水滴的声音,跟床头摆放的闹钟滴答声相互应和,虽看不见它离开时的不舍,却可以听到它落下的悲凉,只是一次次的落下,一次次的悲凉,它要去什么地方哩?不得而知!你还能明显的感受到灰暗房间透入的灯光慢慢的变成模糊地一束,最后只剩漆黑的夜。
还是无心睡眠,你听着窗外原本人声鼎沸的街道冉冉安静下来,汽车的马达声也断断续续,偶尔的经过也跟你无关,你试图从仅有的、单调的、枯燥的声音中捕捉到某种平衡,想弄明白浅显的通透,然而,绞尽脑汁也只是徒然。那声音慢慢近了,然后慢慢的又远了。
若你每个时期的样子都是一根根线,那么我站在外面看到的是它在编制着一个网——网住你的一生,乃至以后。
只是,我们之间夹着一面镜子。
对我而言,你在里头,我在外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