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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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旧事

发布时间:2018-11-27  字体:   点击量:次   打印本页   关闭本页   信息来源:新闻中心 作者:唐泽洋

山村旧事

唐泽洋

  前久,笔者因私返老家。家乡人相遇,分外亲热,酒酣耳热之际,瞎扯闲条掌故,于是便有了以下三则旧事,不访写出来,让同好者共赏,也算不枉家乡之行。

 

  解放初期,陈姓老地主吝啬出了名:遇春种秋收“双抢”季节,宁愿自己吃“两掺饭”,短工们大鱼大肉吃米饭,也要节俭到从牙齿缝里掏,其臭名声在村里家喻户晓。穷人家遇有难事想求他临时借点钱物救急,那真是向和尚借梳子——找错了门!于是,抠门的陈姓地主成了全村人的公敌。

  那时期,中国农村最低层政权——贫协主席,便有权利枪毙人。陈姓地主顺理成章成了恶霸地主,众人异口同声举手同意敲脑壳。要押到区政府统一枪葬,以壮声威。但陈姓地主此时大腿正生脓疮,天雨路滑,山高路远,民兵们要押陈姓地主到区上,就必须用滑杆抬。民兵连长一拍大腿,村里还有一个王姓地主身体好好的,何不用他顶替,反正他们俩个迟早都要被枪葬!于是,王姓地主便被民兵五花大绑押到区上,一枪便报销了性命。

  陈姓地主呢,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事理,勤扒苦挣的抠山爷爷变成了大吃大喝的败家子。一个月后,疮养好了。却不见民兵来押自己去“枪毙”。原来,上级下达了纠正滥杀的过激政策。陈地主由此躲过一劫。

  从此,陈姓地主在村里夹着尾巴做人,对全村大人小孩都笑脸相迎,谁家有困难都乐于帮忙,平平安安活着到90多岁,才无疾而终驾鹤西去,并赢得了村民“老好人”、“大善人”的尊称。

 

  “疤爷”在村里十分有名,简直达到了妇孺皆知的极致。“疤爷”的有名,就在于他的长像:整张脸皮从左向右歪,脖子上还有一大块有两排牙印的伤疤。“疤爷”生得很恐怖。谁家小孩顽皮淘气夜哭,只要其母说一声:“再哭,疤爷来了!”那小孩便吓得哑声了。

  “疤爷”很孤独寂寞,全村除了他父母,便只有族中的张大爹对他好。“疤爷”称张大爹为干爹,结婚时,“疤爷”还专门上门恭敬请张大爹坐堂屋里八仙桌的上席,并领新媳妇痛哭流涕给张大爹下跪,称自己家祖宗八辈子都不会忘记“干爹”!

  原来,故乡在解放前为深山老箐,交通不便,豺狼虎豹经常出没,饥饿了,便会冒险到村里伤害猪牛马,甚至大人小孩。一个月明星稀的傍晚,张大嫂的独儿子张宝正独自一人在土院坝子玩耍,便被一只饥饿的狼叼走了。张大嫂在屋里做晚饭,听到门外张宝撕心裂肺的惊叫,便冲出门外,她一个妇道人家,只有声嘶力竭喊救命,瘫软在院子边哭天抢地。此时,同族中的张大爹正好上山割草返村。听见张宝娘的哭喊声,便一下丢下肩上的牛草,拨出镰刀,不顾一切寻声追狼而去。

  张大爹独身一人边大声呵斥野狼,边随身捡石头打狼。朦胧的月光下,张大爹愤怒的咆哮声在山间炸响,锋利的镰刀在闪着寒光,那大小石块不停地砸向惊慌失错的野狼。野狼嘴里叼着张宝,被张大爹追得筋疲力尽,只好在一块空地上喘气停留。张大爹与野狼相隔丈余僵持着,野狼双眼闪着幽幽的蓝光,双脚刨地,大有一口将张大爹吞食的凶性。狭路相逢勇者胜。同样筋疲力尽、大汗淋漓的张大爹毫不畏惧,嘴里怒吼着,手里的镰刀用力挥舞着,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最终,野狼胆怯了,吞出气息奄奄的张宝,惨叫一声愤恨落荒而逃了。

  吓得半死的张大爹顾不得休息,丢下镰刀,双手怀抱血淋淋的张宝,蹒跚地交给了一路追来的张大嫂和举着火把村民。张大爹瘫软得被众人抬着回家,躺在床上昏迷不省人事三天三夜。第四天,张大嫂拉着脸和脖子包着中药的张宝,卟咚一下跪在了张大爹的床前,并认张大爹为其再生的“干爹”。

  张大爹、张宝“爷”俩人都活到80多岁才去世,两座土坟并排埋在了村西坡山上。十分抢眼。

 

  故乡村里有一张姓女疯子,一辈子都在村里四处乱走,不骂人,更不打人。只是一看见什么东西,都要拿在手里搓成绳子,哪怕那材料是草草、塑料袋、布条等东西。天长日久,她成了村里的义务清洁员。

  世上只有剩钱剩米,没有剩儿剩女。张姓疯子尽管脑筋散了,但还是嫁给了贫穷的王老幺为妻,并生了俩个儿子。但张疯子不会带娃娃。大冬天里,张疯子倒背孩子、抱孩子到河里洗澡,大儿子害伤风病死了。生二儿子后,王老幺家爹不敢让儿媳妇继续带,只是吃奶时才抱去喂饱。二儿子终于长大成人,这才好不容易保住了王姓一家的根脉。张姓疯子70多岁时,她二儿子娶媳妇后一日,她便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夜晚,用自己搓的绳子,吊死在村子大路边的一棵桐籽树下。双眼鼓得很大,她儿子双手麻了几回都闭不上。死的当晚,村里最年长的李大爷,被儿孙用门板抬着,扶下地后,在张姓疯子灵前一边下跪焚纸,一边长声呦呦地痛哭,双手轮番自己的耳光。

  大半夜后,不解的众人扶起李大爷,才明白了张姓疯子为什么疯,李大爷为什么不怕丢人忏悔的往事。

  解放前,张家省吃俭用买了一匹枣红色大马,全家人依靠这匹马,上云南、下四川、跑广西,为商人驮东西赚钱,或买进卖出,日子过得很滋润。这匹马成了张家的宝贝——财富的象征。天有不测风云,好景不长,解放后,张家被划为地主。是地主就必然要遭遇分浮财,在村里大院坝上,张家大小六口人被罚跪批斗。当贫协主席、治保主任强拉着张家大枣红马到会场,宣布充公时,张姓媳妇似电击一样跳起来,嚎叫着拉着马僵绳死活不放。无奈,贫协主席李大爷只好抽出腰刀,一刀斩断马绳,将咆哮的马拉走了。

  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批斗会场,张姓媳妇手中握着半截马绳子。

  第二天,村里便出现了专捡东西搓绳子玩的张姓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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